“大将军托人送来了信,他告诉我不要怕,他已经率领十万将士驻扎恒河他,手中的枪,只为我镇守边疆。”
“你不气吗?”
酒酒好奇的不行,开玩笑,恒河啊,金银两国的母亲河,几千年的两国君王的不懈努力才换来的和平,由着将军指着鼻子骂,这让萧昀情何以堪,情敌见面不该分外眼红,叠加国仇buff,很难冷静自持。
萧昀只一句:“恒河以北,是金国。”
萧昀再怎么是姐夫,也管不到金国的政务上,将军过分吗,过分,有错吗,没有。他能做的,只有勤兵加训。
许是心病还须心药医,皇后的病慢慢有了起色,太医回话说皇后忧思过重,于身无益,萧昀下了朝是带着皇后在皇宫里游玩。
巧夺天工的御花园,别具匠心的春和园,繁华热闹的街市,萧昀仿着金国的风俗新建了一条花灯街,焰火腾空而起,照亮夜中,也直直的照进乐康的心底。
自儿时起,乐康铭记于心的便是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仅仅活着,就已经耗尽了生命的一半,另一半,则为了同胞弟弟。
为了更好的活着,她可以结识世家千金,为了承恩,她可以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小白兔一样纯洁无害的外表,什么名声面子,都不及手里的权利实实在在。
萧昀不是第一个花了心思哄她的,以往她总是一针见血无视那些儿女情长,看破掩藏在虚伪后面重重算计,也许是乍然失子后的空虚寂寞,也许异国他乡唯有这一个依靠,也许那夜的花灯过于眼花撩乱,乐康的心里有了一个影子。
“他很好,即使只是为了两国的子民,能够做到那份上,也算的上明君。”乐康从耳上摘下一个珍珠,权当茶资,“前辈,我想再近一点。”
“或许他心里有你,不全是为了两国邦交呢。”
乐康涩然一笑,都不重要,过去了,尚未萌芽的情感也是隔着生死。
“我害了两个婴儿,所以第二个孩子我从心底就知道保不住的。”
乐康说的轻巧,心里怎么痛的只有那些年的安乐宫的被衾知道。
她茫然的站在安乐宫,心里却是难得释然与安宁,九年,一个女子,能有几个九年。
这九年,她恪尽职守,恩威并施,将后宫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底下不服的声音可以有,只要不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也可以装聋作哑,她把其他妃嫔的孩子视如己出,她自认对得起皇后这个位子,只是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她夜夜惴惴不安,直到再次小产。
嘉贵妃,欠你的,我还给你了。
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的皇后被银国上下议论,多灾多难,不能恭承祭养。重以无子,废后一说在百姓间流传开来。
金国长公主,大银皇后,事关两国,岂是他们想废便废的了的。
长公主痛失爱子,金皇和大臣们很难不怀疑,金国的历史要在姐姐的身上再次上演,金国连派三次使臣逼问萧昀,那段时间,银国的空气都是压抑的,萧昀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恒河,在平静了几千年后再次被染红。
“在两国君主的默许下,恒河两岸开始了小打小闹的试探。”乐康扶着老鬼,目不斜视的走下楼梯,朝着小桥,“都是借口,不能撕破脸让自己成了引起战火千古罪人,又不能忍气吞声显得柔善可欺,遭殃的还是近河的百姓。”
老鬼碎碎念:“你这么通透可人,怎么到自己,就想不明白也了?”
乐康细声细气的,脸色憔悴,娇弱委屈也不回答,喟然长叹:“快到了,就一眼,快得很。”
又过了四年,国公夫人想着这个可人疼的外甥女仍无所出,特意托了不少关系从中洲觅得一粒神丹,巴巴的送进宫。
就这样,乐康中年,又得一子。
“初初怀孕,早已吃斋念佛不问俗世的太后,听闻喜讯,连夜搬出佛堂,将宫人挨个敲打一遍,又从私库中寻出不少积年的宝贝给皇后安胎,只劝皇后一应宫务全交下人打理,珍重自身便可,宫人做不的主一律上报太后,凡扰了皇后安胎,皆按叛国罪,满门抄斩!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会比这个孩子更重要,连恒河边都和平了许久,只说皇后/长公主有喜,不宜见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后的肚子,孩子平安坠地,万事无忧,再生波折,不对,那时所有进入安乐宫的,不管宫人太医还是补品衣物,每一处细节都在无限的扩大,不管是谁,断无下手的可能。
酒酒不由感慨,手中的天书上一行行的实时记录着乐康的一举一动:“可惜这个孩子还是无缘。”
“三个孩子,你们都没有一点眉目?”酒酒忍不住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天书上一行行新添的动向,双手抱拳,“佩服佩服。”
“如果是你的至亲呢。”
萧昀感觉耳朵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对面人呸呸的吐着不小心嚼碎的枝叶,只觉得周身冷的可怕,他不相信,但是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下意思的忽略了而已。
“嘁~~”
周围的一切像是黑雾一样包裹住他,萧昀渐渐地不能呼吸,忘记了心跳,直到这一声讥笑抽破重重阻碍劈开迷雾,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费劲的想去拽手边的一切。
“求仙人指点迷津。”
"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
“等尘埃落定。”
不过一道桥,不足一里路,却仿佛耗尽乐康毕生的勇气和力量。乐康握着准备送出去的凤钗,幸亏身边还有一个老鬼可以倚着,才不至瘫倒,站在桥上,看着妇人一手牵一个越走越近……
“丫头,人也瞧了,回吧。”
老鬼几乎是辖着乐康的两只胳膊把鬼撑起来,瞧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于心不忍:“人鬼殊途,丫头,回吧。”
“人鬼殊途?”
乐康咬着牙,挺直了背,给老鬼行大礼:“多谢前辈一路相送,乐康无以为报,唯有此礼,恭请前辈前路漫漫,事事顺遂。”
“丫头?”
酒酒翻着书卷,两指夹着乐康的那一页,动作温和从容口气却冷的出奇:“你说,当娘的,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个个死去是什么感受?”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顺其自然,理所应当,被人谋算着再无指望,她一开始,也盼着你能给他一个公道,实在左右为难,也可以保她无虞,可你眼瞎心盲,优柔寡断,一面念着家国天下,一面顾着夫妻恩情,不忍苛责,世上哪有两全的妙法。”
“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萧昀睁着眼睛呆呆的不知看向何处,神色惨淡,嘴唇动了动,似在回忆当年太后是如何泪水连连的自责,没有约束好工人,以致安胎药里掺了十足十的麝香,又是病恹恹的无言面见先皇,最后在太妃们以及各位夫人日日亲试汤药,轮番劝慰,决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一个交代。
后来呢?
“让杀人犯查谁杀了人,再给你一百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昀固执的摇摇头,不会的,那是太后的亲孙儿,不会的……
“一碗药,你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吗?”
太后,妃嫔,齐国公府,甚至陪嫁银国的贴身宫女都不干净。
这么不受期待的,牵连着两国国运的孩子还真是不多见啊。
“父皇,可真是轻松的很啊。”
酒酒故作老实,实则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他的思绪,点了点天书,翻过来推到萧昀面前:“不看看乐康此刻所作所为吗?”
萧昀避开了酒酒看好戏的目光,死灰一样眼底闪着痛苦。
天书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这是为了萧昀能看懂特意关照用的大银官文,太后,皇后……
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生平,熟悉的人名却陌生的仿佛从未见过一般,怎么会,怎么会……
他呆呆的望着最后一行缓缓现出的字,双目空洞的可怕,手指颤巍巍的抚上乐康二字……
萧昀忍住捂住脸的冲动,喉咙发出野兽垂死挣扎的呜咽,眼睛紧紧的盯着酒酒,当铺,乐康可以,他也行。
“求你……”
酒酒也不喜忏悔的情绪,但是工作嘛,难道她是因为喜欢夜不能寐,才天天供着这梦境森林吗?难道她是因为喜欢家长里短爱恨情仇,才当了调节处主任的吗?开玩笑,不是为了还债,天高海阔,逍遥快活不好吗。
工作嘛,本就是违心的。
这是客官,不能打死,打死了就找不到第二个身怀帝王之气的冤大头。
心里默念着几遍才平复心情,克制着给渣男一榔头,非常体贴的科普了一下乐康的下场。
“灰飞烟灭?”
酒酒只觉得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都是白费口舌,冤大头只记住四个字,行吧,也是个会抓重点的。
“她是鬼,而且害得是亲娘,如果都转世那也罢了,偏偏害人的还活在前世里。”
说白了,谁都可以杀福佳的转世,除了乐康。
“救她!”
“即使用皇位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