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的日子悠闲又幸福,小妖指导着孩子们学习打猎捕鱼,他们可以挖来不同的果树种满阳光好的山坡上,他们剥下树皮制成长绳,去摘悬崖下的草药.
他们努力的学习着怎么更好更像一个人,事实上,除了力气大一点,他们和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们是妖啊.
谁告诉了山下的人类?
是红姐救的那个快要冻死的书生?
还是那个迷路的樵夫?
他们不能留在香山,香山会因为他们遭受灭顶之灾的,
"我们是想跑的,但是不能偷摸摸的跑."竹青眼神里满是沧桑,他现在只想回到千河谷,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想死在千河谷的花季,"我们光明正大的从官兵们的面前飞走,我们以为我们走了,香山就会安全,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官兵的后面有修仙者."
六界皆修道,人间不乏道法高深之辈.
小妖们寡不敌众,被抓的时候,竹青还在想,人类的心计太可怕.
他们被戴上锁妖环,送到了农庄.
在农庄里,他们知道香山换了一批村民,也知道谁抓了自己,手眼通天的城主府和大户们啊,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为尽在掌握,都不想遮掩欲望,
"就为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他们比魔鬼还可怕!"竹青伸出左手,伤痕累累的手臂无力的向下,"妖力被榨干,精元挖出,如此他们还不放过我们,他们想把我们困在城里,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我呸,我恨不能诅咒他们不得好死!"情绪激动,刚刚凝实的妖身又涣散了,幸好竹节时刻注意着.
"人参精被他们折磨的只剩下参皮,自爆而死."
人参精死在粮仓,他的死让城主府慌作一团,看看,他们居然舍不得一个妖精的死去!他们是舍不得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吧!
竹青趁乱逃出来,城外的粥棚开的轰轰烈烈,那是红姐他们的血泪熬成的.
苍天无眼,竹青还是被巡逻队发现了,这次他被关在城主府的密室里.
幽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还有陌生的面孔,面容姣好婀娜多姿的魔女,孔武有力骁勇善战的战士……
他们砍下了竹青的双腿做成了酒杯,满不在乎的把他插在土里,只是因为好奇他能不能生根.
疯疯癫癫的魔女不想活了,她说生不如死,她把所有的法力都灌给了竹青.
魔女被侍卫说笑着拎着腿扔了出去,
“这个不禁玩,不如上一个,”
魔女的身子被石子刮伤,留下了一行渐行渐远的血痕.
战士说,这就是命.
竹青没能熬下来,城里一位贵人生病,需要药引子.
好在万代魔君送了自己一件法宝,自己偷偷分了神识再次逃出地牢.
他在城外转了两日,他找到平平时候,这个唯一认识的幼崽差点被流民分了吃肉,瘦巴巴的,没有几两肉的小崽子他们都不放过!
祭出法宝震慑住他们,平平和竹青,一起向东走,去找当铺.
竹青没有了本体,仅能凭借先天的危机感躲开危险,他们逢当铺就进,一次次被赶出来也不要紧,万一错过了呢.
"你想要什么?"竹节看着这个自家的小辈,同是竹子,他更多的是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哀,"想救你的伙伴们吗?"
"我看到告示了."竹青捂着脸,似哭似笑,声音凄厉,"城主说他们妖言惑众,行刺钦差,罪不容诛,即刻处死!"
他们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城外,千人唾骂,附身枯叶的竹青都不能为他们收尸,他想回妖界,妖界早已覆灭,回冥界,冥界不是他们的家.
好在金国大获全胜,平平的国还在,至少,不用和自己一样做亡国之奴.
天地这么大,容不下小小的一只竹妖.
"生死不能逆转,我知道的.除了红姐他们,我别无所求."竹青死死的握着竹节的手,卑微如他,不能求掌柜的,他没有什么可以换的,只能希冀于同是竹子的前辈一丝恻隐之心.
"我想回家,我想和红姐他们一起回家."
"你已经没有家了."酒酒敲打着棋局,冷漠坚决,一点光芒在指尖闪烁.
妖界崩塌的时候他们就是丧家之犬,再无归途.
"我们只想活下去,有错吗?"
字字带血,振聋发聩.
酒酒捏着竹青的下巴,逼着他抬头看着自己,"你什么都没错,只是太弱,弱,就是原罪!"
这话刺耳,一边的竹节都别开头,不忍看竹青错愕的面庞.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是永恒的法则.
"姑奶奶今天本来兴致很好,没得教你们败坏了!"酒酒抬手让老鬼把平平一起揪过来,"小丫头尚可理解,你呢?活了三万多年,连区区城主府都杀不穿,白白丢了姓名."
"城主府有……"
"有什么!"酒酒冷嗤,"既不能卧薪尝胆,又不敢背水一战,满口忍辱负重的,也没见你为千河谷做了什么!千河谷怎么孕育你这种废物!"
“竹节和你化形不过差三百年,你看谁敢小瞧他！”酒酒手中的棋谱大力的敲打棋面,恨铁不成钢,“你们若是能好好修炼,谁能爬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小小的春城困住三万年的竹妖！你也是个妖！”
"大不了玉石俱焚,下地狱也要他们拖着他们一起才对!"
"那春城俱是虚伪诡诈,想着美名远扬又不愿出钱出粮,活生生的耗干人参精,你以为那熬粥的水哪来的,还不是小鱼精变得!"气得来回走,指着竹青竹节怒道,"钦差到了,眼看着瞒不过去,那起子小人把脏水泼在妖族身上,这是要挑起人妖两族大战,你们也是够能忍的!"
非要忍到妖魔变成历史上的短短两行吗?
"小姐,主上已是日理万机……"
"这事,你们管不管."忽然笑了起来,"啊,你们管不着,他们在人间,人间归九弦天音管,所以你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我等罪该万死."竹节单膝跪倒,诚惶诚恐.
"不是你们的错."酒酒怎么不明白,人心难测,妖魔也不例外,本性如此.望着指尖的光芒,狠狠的手心,指甲掐的掌心有些刺疼,
“你们想要什么?想好再说,”
酒酒闭上眼,无边的寂寞淹没她,整整七代大祭司,一百零二位身先士卒的师姐师兄们,就为了这样的乱世?
这样的世界,不如毁灭.
隔着九曲堤,平平只看见突然冒出来的竹节摸了自己一把,然后,消失了两个多月的竹青就现身在亭子,
红姐他们事被城主府的抓住了?
红姐他们被城主府的逼死了?
和阿娘一样美丽温柔的红姐,笨的连谎话都不会说的熊叔叔因为贵人们想吃熊掌,没有了?
那是平平给自己找的新爹啊！
他们杀了阿娘,杀了实娘,杀了牛婶,带走了小五,
他们毁了香山！毁了家！平平无所顾忌,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我要春城血债血偿！”
“我要城主血债血偿！”
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是一样的充满着恨意,高高在上的城主府,要像他们一样失去所有,所有的道歉都没有用,伤害他们的人,要和他们一样痛,才算是报应！
“你们没有足够的筹码,所以恕不接待,”
酒酒掂量一下,不划算,她是生意人,从不吃亏.
“我给你看到他们下场的机会,作为报酬,我要你们的心,”
肮脏丑陋,胆怯懦弱,生机勃勃.
那是至宝缺少的活下去的信仰.
“好！”
“好！”
心也好,灵魂也好,什么都可以,请把他们打碎,从神龛中摔入泥潭,我将奉上我的一切.
两点青色的光飞入酒酒的掌心,混着那一点的青色慢慢 融入血肉中,契约达成.
湖面上又恢复往日的风平浪静,只有竹节依旧跪在地上,脑海里掀起风暴巨浪.
"办事处评判长居人间的标准是什么?"
"天资不高,修为低微,温厚纯良,因果相等,而且必须留下命牌以供办事处监察."办事处的条条框框列了满满的一面墙,只是从头看到尾都有点晕,现在除了那几个制定规则的,谁都记不住.
所以这不就是把冥界底层的丢到人间自生自灭吗?
酒酒都有些气笑,"你们留下命牌不监测吗?"
"管事的轮番监测,现在应该已经到人间了."不管是哪位同僚玩忽职守,我尽力了啊,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我会给你上香的!
"你们没有设立一个人间办事处机构吗?不能在活着的时候主持公道吗?死都死了,赔罪有用吗?"
"中洲设有六界会审堂……"
他们走不出东洲,走不出春城……
"我想见见那位办事处的当家的,不过分吧."
"应该的,应该的."非常狗腿的松了一口气,竹节还想尽力的为自家主上挽回一点,"为撑住冥界,主上已然殚精竭力,有些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酒酒不置可否,诚然,这些不是漠潇的错,但是也是他疏忽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