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七万三千年。
“天音,怎么办?”
站在最前边的人双手颤栗,却仍不断的结印施咒,层层叠叠的法印落满了数丈之外的巨物上,他死死的盯着那散发着浅青色的光芒的半透明晶体,那光芒明明灭灭,时间越来越久,恍若随时都会消失。
“继续。”从牙齿里咬出来两个字,他知道已经有道友坚持不下去,轮换下去的法力几乎耗尽,现在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沈灵几个,但是如果就这么松手……
远处的祭台上赫然悬着着一个高数十丈灵石,那灵石他们初见的时候,浓郁的近乎实质化的威压。即使法力高深如他们,也只能远远的围着,除了天音,旁人靠近不得半分,不过短短十余天,灵气溃散的速度愈发厉害,现在只隔着数十丈,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里面漂浮的一个人影。
没有人敢保证如果这层青色完全褪去了,这个不知道是被封印着还是被守护着的,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们甚至不敢在天音面前多问一句,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灵石中一缕缕的青色慢慢散开,然后变淡,更淡……
即使一旁轮换下去的千笙千瑶等都上来帮忙,不断的加大对灵石的保护,也减少不了一分青色的流失。
“六师傅!!!”天音目眦欲裂,结印的速度不断加快,唇角溢出浅金的血,如果连六师傅都去了。
如果连六师傅都去了……
终于,最后一缕青色不见了。
巨大的灵石像是失去了控制,重重的跌落在祭台上,祭台不堪重负的发出“咔嚓”的声音,几乎是在一瞬间裂纹遍布,在众人的面前化为齑粉,灵石狠狠的插入土里,然后一寸一寸的钻入土里。
“六师傅!六师傅!”天音飞扑在灵石上,隔着透明的灵石,红着眼盯着里面的人影不放,“六师傅,我是天音啊!”
“天音!”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沈灵一把拽住势必要跟着灵石一起去了的祈朗,“天音,你冷静点,七万年前,他们就已经身消道殒了!”
“天音!”
“六师公”!”
“六师公!”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他们很清楚的明白,如果天音一起走了,三界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敢赌,也不能赌!
千笙千瑶立即联手甩出了一个冰咒,霎那间,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冰封千里。仙灵儿的琴弦,琉玥的长袖等等都缠住了灵石,漠潇狠狠的抠住了一个凸点,硬生生的往上拉。
灵石中随着他们的动作,一点一点被拽出地表,然后又一点一点的缩回去,陷入了僵局。
“天音,你快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大家迟早会撑不住的!”
天音听不见一样,注视着灵石中间的人,身体因为和灵石接触已经被灼烧出一条条血口子,金色的血一沾到灵石就会消失不见,而灵石中间的六师傅依旧闭着眼,沉沉的睡着,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
“琉玥,快把天音带回去!”
“你们看!天裂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然后所有的弟子都叫唤起来,这里是落月池!自成一片空间的落月池啊!
沈灵等抬头一看,刚刚还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像是被一把利剑劈开了一样现出了又细又长的缝隙,那口子还在不断的变大,漏出了深不见底的黑色,那黑色慢慢变大,黑色所到之处的天空犹如被扯碎的水晶坠了下来。
“啊!”
“啊!”
“啊!”
灵石挣开了所有的束缚,笔直的对准了裂缝的中心,本来已经透明的灵石又弥漫开来了一种淡淡的金色,随着天空上的黑色慢慢变大,金色的也越来越多,金色的纹路爬满了整个灵石,将里面的人密密的保护起来,然后勾勒出各种变换不同的符文。符文一个个灵动的像小鸟,一旦画成,就被甩出,游离在灵石周边。
被反弹出的天音和其他人本就是修为耗得十之八九的,这下更是狠狠的摔在地上。但他们来不及多想,同时出手,一个巨大的结界罩住了整个落月池。
“云泽,率弟子布阵!”
“是!”身为落月池大弟子的云泽立马转身下山想去找些帮手,猛的感受后面有一只手抓着自己往回拉,警惕的反手拍出一掌,却是毫无意义的被拖走。
“大师兄!”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云泽离灵石越来越近,刚想起身却被一股威压迫的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大喊,希望能引起长老们和列位大能的注意,施以援手。
天音离得最近,也只来得及握住云泽的手一起被拖入金色的符文范围内。
天上的黑色已经彻底的撕开了落月,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灵气,来自时空裂缝的风隔着结界像看着猎物一样的看着结界里的他们。
金色的符文越来越多,有的落在了地方,有的随风飞上了树梢,有的落在了沈灵等人的身上,更多的停在了天音和云泽的肩上,手上,刚刚被灼烧的伤口在金色落下的时候跳过了结痂的过程,恢复了光滑,被这十几天消耗一空的修为也在稳步的回复。
所有的金色符文呼啦啦的飞向天上,透过那呼啸的风,飞向遥远的,远方.
吐完了金色符文的灵石像是一朵巨大的莲花,兀自旋转,一片莲花绽放,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
莲花也在逐步盛开。
星落镇新开了一个当铺.
当铺的老板每天笑眯眯的躺在窗下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盖着一卷发黄的册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咿咿呀呀的,路过的孩子也听不懂,只觉得小姐姐的歌儿好听,手里的果子更香.
“嘘,不可说不可说.”小姐姐抓起一把糖,塞给天天凑在桌边说是来学歌的孩子,随口说着一些哄小孩的话,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书卷,”你们再不背书,学堂上学究要留堂的,明儿新到的故事就听不到了哦.”
“酒酒就爱骗人,昨晚还说今儿娘肯定不会揍我,我的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
“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是,谁让你用竹剑烤鱼吃呢,鱼还没熟,我们都拉了一天的肚子了.”
“就是就是.”
成为公敌的星蓝一边躲着一边求饶,”鱼是月月抓的,火是小叶子点的,怎么只怪我呢,你们拉肚子还不是吃的太多,要是留一点给我,肯定就不会了,九哥哥救我啊……”
一直闹到了玩累了,一个个被家里大人拎着耳朵纠走.
身边渐渐的安静下来,老板又回到了安静里,盖着厚厚的毯子,地上的火盆噼里啪啦的烧着,昏昏沉沉的沉睡过去.
“娘,你看,好看不?”星蓝举着一颗暗沉沉的小珠子炫耀,“酒酒今天夸我了,他说我的背的最快,奖励了我一个珠子,他们都可羡慕了,娘,你快看,里面还有一颗小星星呢,一闪一闪的.”
“哪有什么小星星,黑漆漆的,看久了倒有点像一件法器.”输了一丝法力,珠子一点反映都没有,”估计是坏了吧,留着玩吧,明天把娘给酒酒做的新衣服和药送去,送完了就回家,别吵得他睡也没法睡得,他的病还要吃药,不能累着.你们天天玩闹,到现在了连引气都不会,明年主家就来测试了,星蓝啊,你还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地方吗?”
“三娘,孩子还小,况且主家那个样,你能舍得孩子去吗?”
“孩子留在这里,他们怎么办啊.”
星落镇,迷山下最后一个小镇,也是众星陨落.
三万年前,天道式微,六界融合在恐慌中逼近,数百先辈们交代好后事,在迷山上,以身殉道,,生生的将崩塌拖延了三年.
去了的已经去了,活着的还要撑起一切.
这三年,迷山被打碎,一半追入人间,一半堕入地狱,还有一些,留在了仙界,不止迷山,神界圣地落月池和琅嬛,仙界的花境……
三位大能分守三界的同时,还要寻找破解之法,三万年过去了,仍是毫无进展,为了留下最后的退路,所有的长老们一致决定,分支退居人间,主家留在大本营,每十年,到各个分支测试一次以填补空缺.
星落镇,因为最靠近迷山,南镇住着星家,北镇住着月家,一仙一魔,相守相望,也相互攀比着,你家送了三个,我家就得出四个,谁还不如你咋的.
留在星落是最后的退路,可如果都望而却步,被接走的乡亲们怎么办,而且,三万年前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人间还是安全的吗?
"十三年前,仙魔小纪上说的帝都掉了一个十几丈高的灵石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又出后续了,那个不是灵石,而是一种秘术,出自祭司神殿,十年前莫名的开花了,里面还有一个仙友呢,前些日子确定了,那可是第六祭司,天不绝我辈啊."
“你说的不对,我可是听仓大哥说了,帝都那位为了消息传出来的事震怒不已,放话出去,言明了人间是他的责任,谁敢把主意打到这位的身上,别怪他撂下人间界不管.”邻家的月笛径直走进来,也不见外的端着酒杯就喝,”而且冥界的那位也特意把留在几位长老叫过去,明令禁止打扰大祭司修养.”
有这两座大山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想发立刻烟消云散,没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知得罪了现在的头顶的天.
“但是大祭司苏醒后就一直在仙界游历,绘出了一幅星阵图,现在我们只需在阵点处多派些人手,让主家那边松缓不少,现在听说已经到了人界,正在加固人间结界。”三娘又抱来一坛子酒,“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我们这儿。”
“大祭司死而复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世道够乱了,只是苦了孩子们没见过六界最好的时候.”三娘不以为然,她出生的时候正值天下大乱,靠着迷山的余威勉强安稳度日,不过几万年,六道崩塌,本就艰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天道崩溃三次,第一次她失去了父亲,第二次,失去了母亲,第三次,是帝都的和迷山上的两位首次联手将六界圣地劈开,掰碎了一点点的融入人间,地府和仙界.
“七万年前,天劫把落月池烧成了万里荒漠,早就没有太平日子了我们不过是躲在他们的身后苟延残喘.”月笛冷笑一声,天道连落月都不放过,怎么还会庇护他们.
“熬着熬着,说不定就有希望了呢.”
“三娘这话你信吗?”
是啊,被选走的族人们没有一个回来的,仙魔小纪上也是一条条的好消息报着,只说是阵法改良,但仍需观望.但是,再好的阵法,也只是拖延着天道衰微的脚步,那一天迟早要来的.
学堂里的孩子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明天的抽查怎么躲掉,一道法术学了半个月还是断断续续的,族里的亲长们不可能一辈子为他们遮风挡雨的.
屋子里的叹息声轻浅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