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只是皱了皱鼻头，背着医疗箱走到床边，看到老人紧闭着双眼，颧骨突出，眼眶凹陷，脸上没有一点肉。
满脸痛苦挣扎，感觉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何军医，病人是个什么情况？”
何洁哀叹一声，“就在刚才，张叔提着水果去看战士们，突然捧着腹部痛苦抽搐，然后吐出了不少鲜血，晕了过去。”
“吐血？”
叶蓁蓁放下医疗箱，掀开发霉的被子，用手压上老人微微隆起的腹部。
可刚压了一下，老人就痛苦地哼唧起来。
手指再压了两下，很快便摸到一个硬块，硬块很大，足有手掌宽。
如果没有诊断错的话，老人应该是得了胃癌，并且癌细胞已长满了胃部，乃至整个腹腔。
他如今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何军医，这位张叔我救不了。”
“我知道。”
叶蓁蓁不解，知道还让她走一趟干什么？
何洁看懂了叶蓁蓁的眼神，眉眼间染上了浓烈的哀伤。
“我只是想为他争取一点生的希望。”
“你们不知道，张叔没结过婚，也没有亲人，但他是个大善人。”
“战士们刚来村上驻扎的时候，张叔便将家里所有吃的用的都搬去营地，甚至还拿出自己一生的积蓄，给我们买生活用品。”
“我们本不接受，可他说了，他只是想在生命终结前，能为出生入死的战士们做点什么。”
“还说他孑然一身，没有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能帮着照顾一下守卫家园的军人，他感到非常自豪，也了却了自己当兵的心愿。”
“张叔很伟大。”
原来这张叔的格局这么大，叶蓁蓁生出敬佩之心，不禁惋惜救不了他的命。
更加理解心中拥有抱负的慕和暄，有理想，有责任，才算有完整的人生。
躲在外面的李娇娇从外面走进来，眼尾发红，问叶蓁蓁，“张叔还有多长时间？”
“就这两天了，癌症晚期会活活把人疼死，可以给他吃点止疼药，缓解一下疼痛，以至于……不那么痛苦。”
“我明白了。”何洁将液体调整到合适速度，在医疗箱里翻找止疼药。
但找了一分钟都没找到。
“瞧我，止疼药被我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上。”
叶蓁蓁打开自己的医疗箱，拿出止痛针药。
“将这个打进液体里，效果更好。”
何洁愣住，随即照做。
当止疼药随着输液管输进血管里，没过多久，张叔爬满皱纹的额头终于疏解开来，整张脸也平静了下来。
何洁十分同情，“张叔也是个苦命人。”
“就因为他太善良，老宅才被村里人霸占，被赶到这废弃的茅草屋里。”
叶蓁蓁蹙眉，“村长不管这事吗？”
何洁将拿出来的器具收到医疗箱里，“战事不断，自身都难保，谁还管别人的事。”
“哎，这村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哪还有完整的家庭。”
李娇娇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何洁背着医疗箱，准备离开。
“说不准。”
全国都统一了，边境竟然战事，谁都不想的。
叶蓁蓁和李娇娇也准备回家，可看到张叔还没醒来，她们又不忍走掉。
“张叔他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我回去一趟，等会还来。”
为了节约时间，何洁没再跟两人讨论这事，迅速往营地走去。
银光洒下，叶蓁蓁隐约能看到周围萧条的村落，不远处偶尔伴随几声狗吠，近处还有清脆悦耳的虫鸣声。
如此静谧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却被一场战争毁了。
时间才过十点，却无人在外面徘徊。
兴许是不敢吧。
收回目光，李娇娇和何洁已经走远了，叶蓁蓁赶紧跟上，沿着草丛小路往回走。
回到帐篷，慕和暄已经躺在床上，应该睡着了。
可叶蓁蓁刚走近，男人就坐了起来。
“回来了？”
“回来了。”
慕和暄的嗓子已经恢复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沙哑，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彻底恢复。
“病人怎么样？”
叶蓁蓁放下医疗箱，坐到床边看向慕和暄，面带苦笑。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可惜了。”
“应该算解脱了吧。”
“怎么说？”
“你认识张叔吗？”
慕和暄意识到叶蓁蓁说的是谁，表情复杂，“你是说，住在茅草屋里的张叔？”
叶蓁蓁轻轻点头。
“怎么会！前几个月看着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见男人一脸痛心的表情，叶蓁蓁心里也不好受，耐心讲解。
“癌症一旦确诊，发展得特别快，尤其是晚期，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五月，就能把人送走。”
更何况还是在落后的环境，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就算想救他也于事无补。
慕和暄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说出“明早我去看看他”的话。
叶蓁蓁心知张叔在这群军人们的心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便随慕和暄去了。
“刚才何军医说了，明天医疗站要去支援隔壁村的营地，我也会去。”
“嗯，一切小心，不可大意。”
叶蓁蓁浅笑，“我知道。”
有爱人挂念关心的滋味，还挺好的。
“早点睡觉吧。”
慕和暄往里挪了挪，给叶蓁蓁留了个位置出来。
“我先去洗漱。”
营地条件粗陋，叶蓁蓁去水井边打了半桶水，只是将身子擦了擦，洗了个脚就返回帐篷里。
途中一阵凉风吹来，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气转凉了，晚上得添衣服。
叶蓁蓁睡着被慕和暄锁进怀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可慕和暄有心事，再加上下午昏睡了很久，此刻怎么也睡不着。
他没忘记蓁蓁说过，丽镇会发生地震的事。
听说地震来之前，都有些征兆。
明天他就去外面观察观察，看看有什么异常。
能避免当然最好，不能避免，也要通知战友们做好防御工作。
云省本来就处于地震带上，一年半载会发生一两次轻微地震，不至于引起恐慌。
可听蓁蓁话里的意思，这次地震好像很大，还会有伤亡，必须提醒大家及时防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