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等人兵分两路,派人先回去给女郎报信,而后跟随河东军一道前往卢氏县。
卫曦音收到消息,已是上元节之后。
距离开春没几日,外面依旧大雪纷飞。
回来的不仅有斥候,还有一队河东军,说是来保护河东翁主安危。
卫曦音坐在堂厅,火道口与土炕的孔道相连,隔壁耳房灶台上烧着水,屋子里温暖如初。
程秀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说到河东军时,他将郭修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位郭先生不简单,不让属下等人在华阴县现身,又利用卢氏县和华阴县之间断了联系,护送属下去卢氏县,将龚六郎君的信给递了进去。”
程秀迅速抬头看了眼女郎,接着道:“此事并没有惊动华阴县的其他人。”
沿途怪物极多,没有河东军一道,程秀都不敢打包票他们能不能够全身而退,只怕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动用小黑球脱身。
因为女郎说过,一切以自身性命为先。
但这样一来,极有可能惊动其他人。
卫曦音静静地听着,心底却在琢磨河东国的用意。
不难看出,华阴县各方势力云集,因遭受怪物和暗处敌人袭击,被迫团结在一起。
一旦等外患解决,只怕到时候说翻脸就翻脸。
河东军因死亡三千士兵,仅剩一万兵力,携带的重型弩车等全部遗失在弘农县,已经处于绝对劣势。
那位郭先生是想帮助龚淳执掌龚家,趁机策反龚氏,再顺便将她拉下水?
果然。
接下来。
程秀面色古怪地接着说道:“收到信的龚家人态度不一,有人欣喜万分,有人表情阴沉,一声不吭……”
从前为争夺家族资源,内部勾心斗角很正常。
但照理说,如今得知自家郎君还活着,并且千里迢迢赶了回来,祁川龚氏应该高兴才对。
再怎么说龚淳也是龚氏嫡系一脉。
在这个世道,外人不可信,自家人难道还信不过?
“不过他们还是写了两封回信,请属下带给六郎君。”瞧着那些人反应不一,程秀察觉到不对劲,在城内待了一日,查清楚卢氏情况后,赶紧返回灵丘县禀报。
至于龚氏失踪了三位族人,卢氏县竟然未曾得到消息,以为人还在华阴县待着,询问了几句华阴县情况后便不在意。
而郭先生嘱咐他先不用说,意有所指地暗示他将此事透露给龚淳。
护送他们的那支河东军,便跟着他们一道回来了。
卫曦音听闻后,摸着下巴叹道:“那位郭先生不亏是老河东王心腹,可惜,双方得到的讯息并不对等,他以为咱们只是单纯的寻人。”
所以才没有避讳程秀,甚至借她的属下行事。
哎,如此看来,她身为女子,到底是被人看轻了啊。
别人并没有把她当做同等的对手,也并没有因为她救下河东翁主而只记恩情。
卫曦音大概能猜到那位谋士的想法。
郭修一心为主谋划,目的是在揪住敌人后顺利拿到粮食,尽可能减少河东军伤亡……
那龚淳和她,会是非常好用的棋子。
前者是祁川龚氏的嫡系郎君,既然回来了,执掌家族名正言顺,只需在背后达成协议,推波助澜一番,龚氏一旦反水,三大世家同盟瓦解。
河东国甚至可以开出条件,平分粮食,或邀请龚氏搬去封地附近居住,省了后续许多麻烦。
毕竟祁川龚氏连自家坞堡都不要了,也要守卫粮仓,目的自然也是粮食。
而对于卫氏。
一队两千多人的精锐部曲,领头的是一位女郎,还处在暗处,甚至或许连背后的敌人都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领头的女郎与他们家翁主相处多日。
元瑾那性子,相处久了,简直让人生不出防备之心。
河东国再以帮她寻人为由,拿出粮食为饵,诱她入局,把她当做暗中势力,给予其余人沉重一击。
恩情是恩情,利益是利益,大不了利用完她后,再还了翁主的救命之恩。
“真是一把好算盘。”卫曦音轻哼一声,“将主意打到我身上,还想对我使用阳谋?那不可就巧了嘛,我最擅长的就是玩阳谋。”
看谁棋高一筹!
程秀不敢接话。
褚先生和曲先生不在,女郎身边也没个出谋划策之人。
事关重大,他可不敢乱给意见。
卫曦音淡声道:“吩咐下去,这两日不许河东军靠近龚六郎,让尧阿兄亲自看着人。”
程秀一愣:“那两日后呢?”
“两日后随意。”
真让龚淳与河东军达成协议,那卫氏在当中起到的作用便可有可无了,她邀请龚淳上路,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卫氏可以来回横跳,在河东军和祁川龚氏之间二选一,但他们不能。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朋友也可以是敌人。
想借助龚淳瓦解三大世家联盟,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是。”程秀立即应下,接着禀报道:“至于弘农郡目前人口,卢氏县有民兵六千,百姓约三千多人,从弘农县逃到那边的约两千人……”
“华阴县两方军队约三万,民兵世家以及那些百姓约一万。”
加起来差不多五万人。
虽然有徐州三万的成安军在,但听元瑾的意思,他们封地还有人,更别提扶风那边的谢氏和柳氏。
果然是世家遍地走的司州,能让这么多人活下来……灾难发生瞬间的应变能力非常强!
对比一下翼州,除了清河卫氏和河间赵氏,以及目前不知情况的广平,几乎没有探查到其余世家消息。
但现在想这些无用。
卫曦音思忖良久,思考着如何让这些人为已用。
他们只有两千多人,怎样才能在司州的局势当中取到最大作用。
见程秀还在这杵着,她道:“你先下去吧,将龚家的回信交给我,等会儿我亲自交给龚六郎。”
“是!”
程秀将信放下,出了屋子,赶紧去寻董之尧。
董之尧听说让他看着龚淳,什么也没问,一口应下。
等程秀一走,他目光锐利地抬头看向隔壁厢房。
龚淳最近极少出门,除了用膳,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屋子里。
这边主院只住了他们五人。
女郎在正屋,他和龚淳在左边的两间厢房,卫琅和元瑾在右边厢房。
河东军只要借着面见翁主的由头进来,想碰到龚淳并不难,难就难在,别给单独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