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现任家主康川柏,很快收到消息。
传话的小丫头话说不清楚,只说院子外来了一大群陌生人。
等他走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女郎,顿时一惊,连忙上前行礼,“卫女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女郎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通知一声便是,小的自当前去问诊,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知晓这是位不能得罪的贵人,他的态度极为谨慎。
中山军包围了坞堡,率兵的是位小娘子,此事已在赵氏坞堡传开,几乎无人不知。
卫曦音侧头打量他。
康川柏年过四十,身形中等偏瘦,留着细长的胡须和小小的八字胡,脸上笑纹细密且隐约可见。
医官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能称为‘官’者,由此可见其地位颇高。
即便失去往日的荣华富贵,想必康家人在赵氏过得也不差。
卫曦音态度冷淡,“无事,听说杏林康家在此,久仰大名,特意过来拜访康老爷。”
“不敢当。”康川柏受宠若惊。
卫曦音淡淡‘嗯’了一声。
突然不想长袖善舞。
因为康鸿朗兄妹的事,她对整个康家的感观都不太好。
康家兄妹如今是她的人,但她不清楚始末缘由,不好自作主张,擅自替兄妹二人出头。
况且康鸿朗当初得知她率兵要去河间郡,一直没任何表示,仿佛康家的一切与他无关。
当然,有可能是那小子没反应过来。
康川柏余光瞥了一眼家中那些小辈,侧身弯腰,赔笑道:“女郎可是来看病问诊?还请女郎先屋里稍坐。”
这么多佩刀护卫伫在院子里,原本正在忙碌的康家人全都停在了原地,呆呆愣愣的不知该做何反应。
卫曦音暗中循着他视线看去,一院子的愣头青,她懒得刻意为难,跟随康川柏进入堂屋。
屋里方方正正,光线充足,该有的家具摆设应有尽有,证明她猜测的没错,康家人的确生活得极好。
“女郎可是身子哪不舒服?”康川柏小心询问道。
待人入座后,一位少年提着药箱进来。
青年看起来与卫琅一般大年纪,将药箱交给康川柏时,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坐在上首的小娘子。
怕被人发现,少年迅速低下了头。
卫曦音当没看见,待少年放下药箱退出去后,才缓缓道:“没有哪不舒服,我来是想向康老爷打听个事。”
康川柏闻言心下一沉,心底暗暗叫苦。
万一女郎问起坞堡情况,那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康家人居住在赵氏坞堡里,依附赵氏而活,若是将情况透露给女郎,岂不是打赵氏的脸,对主家不敬。
要是不说,卫女郎若向他发难,赵氏明显自身难保,哪里能保得了他。
康川柏左右为难,权衡再三,迟迟不敢出声。
卫曦音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情才好了些,“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我家的一些私事,康老爷如实答来便是。”
“女郎请问,小的定知无不言。”康川柏强挤出几分笑意应下。
………
另一头。
赵永谦快步流星地再次返回祖堂。
气温炎热。
他这一日来来回回跑了多趟,额头溢出汗珠,浸湿了鬓发 ,却丝毫顾不上。
赵永晋跟在其身后,不知缘由,但见二堂兄如此着急,他心头已有猜想。
二堂兄聪慧过人,大概是猜出了清河卫氏和中山军目的。
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进入族堂,叔伯们已离开,里面空空荡荡,仅剩两个已化成水的冰盆无人敢动。
赵永谦来不及歇口气,对着门口下人急声吩咐道:“快去将人都请回来!”
“是。”下人见郎君神色焦急,不敢耽误,小跑出门去叫人。、
不一会儿,才刚刚离开不久的族人们再次返回。
“永谦何事如此着急?”
赵永谦苦笑一声,“等叔伯们到了,侄儿一并细说。”
又过了片刻,人陆陆续续进来。
待人到齐。
他左右顾而许久,将自己的那番猜测说了出来。
屋内气氛几乎一滞。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你说卫女郎是为粮而来?!”
赵令锋唰的一下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色有些惊慌,“他们怎么会知道?”
劫持漕粮与抢劫粮仓同样罪不可赦,当诛九族。
虽然大家都知晓朝廷已不在,但现在被人抓住把柄,借这由头找麻烦。
那些粮食可是朝廷的,被他们赵氏占为己有,众人无法狡辩。
一旁的赵令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怪物肆虐,天灾频发,我们收纳了这么多百姓,哪里来的粮食?稍微动下脑子都能知道的事。”
另一位长辈附和,“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被人找上了门,我们到底给不给,该给多少的问题。”
那可是一万大军啊,相当于赵氏现在的总人口,所需粮食定不少。
“中山军是为广平之事而来,想来不会在此久留,就怕耽误得太久他们会选择用强,直接逼迫我们交出粮食。”其中一位长辈说道。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究竟想给多少的问题,而是卫女郎想拿多少了。
还是有人感到疑惑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开口要,非要我们自己猜,搞这么多弯弯道道做什么?”
大家闻言都不作声了。
赵令深想清楚前因后果,不由叹道:“这就是卫女郎的高明之处了,她想要我们心甘情愿奉上粮食。”
非常简单的阳谋。
大军压境,不给也得给,还得心甘情愿的给。
清河卫氏何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娘子,真是将他们这群活了几十年的大老爷们耍得团团转。
而他们手里没有任何筹码,根本无法对抗中山军。
“大家不妨换一条思路,看来清河卫氏并不想掰扯以往旧怨,而是真想平定广平。”这对于整个河间赵氏来讲,或许是好事。
赵永谦适时出声,“那叔伯们的意思是?”
赵令锋气得吹胡子瞪眼,扬声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她给了我们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