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恩被关在城内县衙的大牢内,由东山营负责看守。
元三郎以往便知道,胡承恩和护卫营、西山营走得极近,此事只有交给东山营他才放心。
而借此机会,他还将护卫营的一些人一并处置了。
护卫营是他的亲卫军,断不能出现任何一丝意外,他借此发难,一日之内,王宫内竟死了不少人。
东山营统领叶英喆,接到命令后,亲自将人押进县衙大牢关押。
胡承恩在被擒获的那一刻,便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着了道,他原本还想跟着传话的宫人进宫求见元三郎。
岂料前一步来的人还是通知他入宫,后脚就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直接将他拿下。
胡承恩当然是认识叶英喆,他故作镇定,“叶统领这是何意?”
叶英喆也不想将人得罪狠了,鬼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万一明日胡先生又被放出来了呢。
他比出一个'请'的姿势,态度极为客气,“先生莫要为难我等,本将也是奉命行事。”
胡承恩深吸口气,“我要见殿下。”
叶英喆挤出一个笑,“殿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怕是不想看到先生,先生不妨在牢里冷静一日,明日再说。”
胡承恩无可奈何,老实地跟着东山营去往县衙大牢。
县衙已经很久没有启用,里面布满灰尘,推开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胡承恩皱了皱眉头,主动走进牢里。
大门随即被锁上。
眼见人还算老实,并没有大吵大闹令他为难,叶英喆松了口气,命吕什长看好这里。
吕庆生低头应下,“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守好此处。”
叶英喆不由抬头多看了他两眼,东山营虽说幸存下来的士兵人数不多,但也有两千多人在,他一个统领,哪里会认得一个小小的什长。
要不是这次事件,他都没听过吕庆生这个名字,想来是个老实人,只知道干活从不往他跟前凑的。
叶英喆感到很满意,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好好干,胡先生倒了,正是用人之际,回去晋升你为百夫长!”
吕庆生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统领!”
叶英喆感到更满意了。
他在将四周的安防布置妥当后,施施然离开,进宫复命。
胡承恩一倒,各个营地都动了心思,这功劳可是他们东山营的,万不能被人捷足先登。
吕庆生看见他走远后,才和诸位什长打招呼,大家一个营地的都相熟,没事儿经常一起玩牌,见统领走了,一下松了口气,开始闲聊着家常。
说到钟副将的死大家唏嘘不已,熬过了怪物爆发,熬过了天灾,结果就这样死在了城里。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聊到了夜晚值夜的问题。
吕庆生道:“应该无事,今夜先由我们小队来好了,反正城内安全着。”
“你可别掉以轻心,钟副将就是想到城内安全,所以才被人杀了。”同僚摇头,他压低声音,“我看说不定胡先生在城内的同伙不少,要不每晚派两队值夜算了,有事也有个照应。”
吕庆生笑嘻嘻地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老李和我一组,咱们先值夜,后面好偷懒休息。”
一群什长在外笑骂他鸡贼。
胡承恩坐在大牢内,面无表情地听着那群士兵在议论他的事。
他站了一会,找了个干净地坐下。
如今大牢的环境,比起衙门内竟然好一些,这边有个天窗,阳光直泻而下,牢中倒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背对着外面的人,心思百转,将各个军营的情况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是得罪了谁,到底是谁在对付他?
他自认为行事谦虚,从不插手军营之事,极少得罪人,就连翁主面前也给了三分薄面。
是谁?
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胡承恩丝毫没有怀疑过卫氏,卫娘子和卫郎君待在王宫内,没那么大的本事,而卫氏的其余部曲就居住在宫外驿站,在护卫营的眼皮底下,据说除了遛马也极少出来。
他怀疑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而这‘别人’,极有可能是某个军队的统领。
正因为想岔了。
所以当夜幕来临,四周静谧无声。
外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胡承恩寻着声音望去。
他看见褚钰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大牢内。
胡承恩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惊骇,已经无法用浅薄的语言来形容。
不过眨眼间,褚钰已经走到他所在的牢房外。
胡承恩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手抖得不像话,没一会儿,全身都忍不住发抖,“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褚钰神色淡淡,与他隔着牢房木栅相望,“是我。”
…………
里面的谈话声很轻,外面根本听不见。
吕什长和李什长守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巡视的士兵瞧见,并未发现异常,不敢扫了两位什长的兴致,瞧了一眼后又晃到别处去了。
随着时间流逝,夜色越深。
城内死一般的安静。
过了一个时辰,褚先生从大牢里出来。
夜色之下瞧不见神情,他只道了一声,“有劳。”而后脚步匆匆,隐入黑暗中离去。
两位什长就跟没事人一样,将大门重新关上,打着哈欠招来属下看守,找个地方睡觉。
天刚微微亮。
叶英喆怕出事,一早便来了县衙查看情况。
他不敢惊扰到胡承恩,透过缝隙往里瞧。
日照刚刚升起,屋内的视线显得昏暗,胡承恩失魂落魄地蹲坐在角落里,才一晚上过去,人瞧着似乎变得极其憔悴。
叶英喆只当他是接受不了打击,不过一日,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沦落成阶下囚,精神会好才怪。
他根本不当回事,只要人还在没出事就行。
此时已到换岗的时间,两位什长准备回去歇息,离开时还和叶英喆打了声招呼。
叶英喆心情颇好,笑着回应。
他又待了片刻,发现此地无事,便准备进宫禀报关于钟副将身死的调查结果,请示殿下是否要开始审问胡先生。
就在他抬脚走出的瞬间,身后大牢里忽然传出一丝动静。
听着有些不寻常。
叶英喆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脸色一沉,转身跑向门口,一脚踹开大牢大门。
透过木栅缝隙,牢里光景清晰可见。
胡承恩身子瘫软,垂着脑袋靠在墙边,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掉落在一旁,被喷溅在墙上的鲜血滴滴滑落………
叶英喆瞳孔猛地一缩。
胡先生这是……
畏罪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