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翁主近些日子过得很平静。
她所居住的客居院环境清幽典雅,这里物品一应俱全,不缺吃喝,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
吴伯曾派了四名婢女过来伺候,却被翁主婉拒。
她轻言说道:“多谢吴管家,坞堡现在人人都在忙碌,就连女郎身边都没人伺候,我又怎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
吴伯闻言也不勉强,只道:“翁主有心了,要是这边缺什么,翁主尽管开口。”
中山翁主:“没什么缺的,还请吴管家替我向卫公和女郎道一声谢,不过我想看些书,不知方不方便。”
吴伯知其意,躬身答道:“女郎说了,翁主将这里当自己家便是,坞堡内有藏书阁,翁主想看什么书,可让下人自行拿取。”
待吴伯离开后。
中山翁主命项奇去藏书阁借来许多兵书,她也不出门,整日待在院子里兵书,将一些用兵之法单独抄写在纸上,默默琢磨背后深意。
她不会,但她可以学。
女郎都可以率领部曲出征,她也定能行。
在粮仓时,翁主就一直在锻炼体力,得知中山国噩耗后,她更是勤奋好学,早晨读书,下午习武,每日都在进步。
这么热的天气,翁主每日训练到大汗淋漓,晚上用膳时,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项奇等随从心疼不已,却无一人阻止。
他们已然没有退路。
翁主不快速成长起来,那等待他们的,要么复仇失败,死在中山,要么被卫氏吞并,永远寄人篱下。
这几日坞堡的动静很大,居住在坞堡的中山翁主等人自然有所察觉。
猜测卫氏这是在为出征中山做准备。
项奇想了想,出门到处转了转。
坞堡没人限制他们的活动,翁主低调,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院子里,极少出门。
项奇来到外面,看到围墙门口又贴有十几封信的告示,他上前查看后,立刻回到客居院,将情况禀报给翁主。
“藤甲?”中山翁主表情怔怔,很快明白过来,“女郎是想用藤甲装备卫家军?”
屋内元武也在。
自从找到翁主后,他率五十名亲卫搬到客居院,贴身保护翁主安危。
至于中山国的情况,元武在面见翁主当日,已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守备军背叛,王妃与使君惨死……
谁知翁主得知噩耗,表现得异常平静,只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就如同当初项奇告知她崔二娘身死的消息一样,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常。
实在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翁主从小性子温和,待人和善,看起来有些柔弱,极少看见她情绪激烈波动的时候。
但双亲离世,兄长被害,翁主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就接受?
开始元武十分不理解。
直到某日夜深人静,他守候在院外值夜,听见翁主屋子里传出的微弱啜泣声……
那声音极小,像是捂在被子里发出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
元武心头顿时五味杂陈,恍然明白,翁主不是不悲伤,只是不想在他们这些属下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项奇默默无言。
个中曲折,他们五名随从最为清楚。
翁主最柔弱、最痛苦和悲伤的那一刻,当时只有礼郎君在身边。
真是差点连他们这些随从都给骗过去。
元武回神,听见翁主询问藤甲之事,恭敬回道:“大概是时间上来不及,属下曾看过卫氏部曲装备的铠甲,造型独特、重量轻便,不过很费工时。”
中山军目前居住在东南侧营地内,对于县城的情况并不清楚。
卫家军有多少人也不清楚。
他们甚至连部曲数量都不太了解。
因为护卫太过于分散,他们只知晓坞堡两侧营地留有部分人驻守。
元武等人也不好意思去打听,寄人篱下,探查别人的实力是大忌,万一惹恼了女郎,那该如何是好?
他有些担忧,“属下等人逃出中山时,军队尚存约三万左右,不知女郎有多大的胜算。”
中山翁主却很平静,她对于卫曦音有种盲目的信任,轻声回道:“卫女郎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也不会拿卫氏部曲和卫家军的性命当赌注,她心头定有把握。”
“等着吧,等一切准备就绪,女郎会派人来通知的。”
“是。”
………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
第二批探查消息的斥候终于回来。
这批回来的斥候当中,有不少是卫明渊派出去的卫家军斥候。
斥候归来,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当日。
卫曦音吩咐人请来中山翁主以及褚钰、卫明渊、曲奇等人,在老宅深夜长谈。
谈了什么没人知晓。
只知天亮后,众人才从老宅离开。
卫曦音在询问过藤甲制作和武器制作的进度后,将出征的时辰定下。
时间在五日后。
刚好所有军需到位,藤甲和卫家军的兵器改造制作完成。
此时坞堡的卫氏族人才得知,五娘居然要插手中山国内乱。
但见族长和三族长,以及明镜堂的反应都很平静,族人们才反应过来,族里的主事之人恐怕早已知晓情况,甚至是支持五娘这番举动。
卫氏一族荣辱共存,能怎么办。
该帮忙的帮忙,该干活的干活,他们守好坞堡,静静等待五娘和明渊凯旋归来。
郎君们听闻消息也很平静,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惊一乍,也没有自告奋勇要跟去,出去一趟,大家懂事不少,各自做好手上的活计。
唯有卫礼,独自一人前去老宅拜访。
本来之前就一直在外面奔波,回来后也不停歇,人瞧着比以前瘦了不少,身体素质却显著提高。
夏衣单薄,他手上提着长缨枪,手臂的肌肉线条隐隐显现。
谁知刚一见面,卫礼还未来得及开口。
卫曦音头也没抬,“礼堂兄想去就去,我会派给你一队人,听你调遣,不过你要听从命令行事。”
“舍命相救的场面,我不想看见。”未等卫礼答话,她又语重心长地道,“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卫礼立在原地,眸底思绪翻涌,半响才应道:“我知道,多谢堂妹成全。”
卫曦音心情复杂,那个兴致勃勃拉着她去看野猪生崽的郎君,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