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读书人。
卫达琢磨了会儿,摇头晃脑地说道:“所谓日落西山……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而去,定能走到乌鸦山。”
卫诃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但这样一来,他们独自回去,岂不是与兄长们错过了。
卫达见他表情纠结,睨了他一眼,“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卫诃:“………”当然没有!
“咱们就俩人,护卫也不在身边。”
卫达信誓旦旦,“兄长们只要走到巨鹿郡,定能发现我在路上留下的信息,到时候我们在乌鸦山山脚下等他们。”
事情就这么先定下。
因为不知刚才那伙人还在不在,卫达决定等一天,明日再走。
人生地不熟,俩人不敢再乱走。
这片树林资源丰富,卫诃在附近随便采摘了点野柿子,分给兄长,两人吃了点野果果腹,就近找颗大树,之后爬上树休息。
有了决策,兄弟俩抱着大树呼呼大睡。
直到太阳落山,渐渐偏西,多彩的晚霞在夕阳的映衬下,断续横斜,天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醒来的卫达连忙叫醒弟弟。
两人确认方向,很快锁定西边方位,找到回家的路,这才安下心来。
但白日睡了一日,醒来的两人再也不睡着,有搭没搭地说着话。
卫诃坐在树干上,靠着身后的树杈,神情有些忧心,“族里肯定已经收到我们不见的消息了……兄长们这么久都没过来,是不是都平安无事啊。”
卫达没回,他垂着脑袋,闷声道:“还有五堂姐他们在清河郡辖内寻人,还不知有没有与怪物大军撞上……”
太阳已经从西边消失,天空蒙着一层余晖。
原本没心没肺的二人却忽然心情低落,不知怎地开始担心起来。
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卫诃提议道:“堂兄,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啊,带人过来寻找兄长们。”
卫达思索片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族里的部曲肯定有对这边熟的,到时候有人带着,找到兄长的几率大一些。
他正准备答应,身后的树林里却忽然传出动静。
兄弟俩坐在高高的大树上,下意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春季植物疯长,高大挺拔的树干枝繁茂密,遮天蔽日,从下往上看,根本看不见上面景象。同样,躲在树上的二人因视线受阻,看不清远处情况,只能小心谨慎通过树叶间隙,观察树底下。
草丛拨动的窸窣声渐渐越来越近。
人声响起。
“怎么样?有抓到人?”
另一道成年男声慌张地道:“让人给跑了,还被怪物围堵,我们白白牺牲了三人。”
随后他又立即解释道:“我们绕了一大圈,才从那边山林绕回来,明日定会想出办法,再出去找找。”
开头说话的人冷笑一声,“跟我说有何用?周县令可没我好说话,没找到人,误了时辰,那就拿你们自己的人去喂那只怪物。”
那人急了,“官爷,再给我们点时间,明日定能找到人。”
“这话你跟县令大人说去。”
“还死了三人,用那三人喂不是挺好?非要折腾,天师可说了,一日不能停。”被称作‘官爷’的男子抬头瞧了眼天色,“还不快跟着回去,真是晦气。”
两人身边跟着一长串人,有手拿武器的人守在外围,身后还跟着挑着新采摘野菜的百姓。
那些百姓满脸惊恐地跟在他们身后,步伐不稳,身子微微颤抖,却丝毫不敢反抗。
卫达&卫诃:“………”
等人走远了。
夜幕悄然降临,本就偏离的地,周围陷入死寂,只听得见远处丧尸嚎叫声渐大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
卫诃才小声开口,“堂兄,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卫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周县令、天师、喂怪物,还不明显吗?广阿县的县令还活着,不知从哪找到个天师,信了那个天师的话,在豢养丧尸,还拿活人喂。”
这个周县令简直无法无天!
他俩虽然不认识路,但在官道路口徘徊多日,界碑处‘广阿县’明晃晃三个大字写着,只要不傻都能分清,眼下他们在巨鹿郡广阿县辖内。
卫诃闻言脸色煞白,一想到居然拿活人喂丧尸,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那些百姓为何不逃啊?我就觉得奇怪,乌鸦山背面这边,一个从巨鹿郡来的幸存者都没瞧见。”
坞堡的情况郎君们都很清楚,背面半山腰的高墙修建动静不小,但直到所有地方圈定完毕,都没瞧见巨鹿郡这边有幸存者上山。
卫达:“怎么逃?自古民斗不过官,何况如今这世道外面到处都是怪物,百姓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卫诃感到不满,“难道就甘心留下喂丧尸?”
“正是因为不甘心,他们才到处寻找陌生的幸存者,企图用别人一命,来换自己的命。”卫达唉声叹气,“现在咱们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去管别人,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办法,看怎么从这些人眼皮底子离开。”
那些人快要天黑出现在这边,明显他们的驻扎地就在这附近。
兄弟俩也是倒霉,被追着跑了一大圈,居然跑到人家的老巢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这里不是清河郡,若是太平盛世,那位什么劳什子周县令,说不定会看在清河卫氏的面上,对郎君们掐媚逢迎,阿谀奉承。
眼下却说不准。
暴露身份很有可能还会引来灭口。
毕竟兄弟俩要是死在巨鹿郡,坞堡的长辈们根本不会知晓情况。
卫诃与卫达,满面忧愁地坐在树杈上,就这样睁着眼到半夜,后来实在熬不住,靠在树眯了一会儿。
天亮后。
两人还没来得及动身,树下又传来动静。
是几名衙兵押着百姓过来这边找吃的。
身后的树林茂盛,林子里黄澄澄的野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树上。
田埂边上还有不少野菜。
没有篮子,那些百姓用衣服兜着,畏畏缩缩地蹲下身子,动手摘野菜。
离得近的就在兄弟俩躲着的那颗大树下。
卫诃与卫达,坐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深怕被底下人发现。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远处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攀上柿子树,采摘果子,树上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神色麻木地将柿子摘下,扔给底下的人接着。
他们天天过来摘,外面这一圈的果树只剩树尖上的那一圈果子尚存。
青年站在树杈直起身子,仰起头去够树尖的柿子,却透过树叶缝隙,与对面树上的二人来了个对视。
卫达&卫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