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那天，天色并不好。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寒气中夹杂着雨丝直往人厚厚的棉衣底下钻。
程京赐拿着伞在门外等边予。回了几条必要的消息后，见边予出来，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后说了句：“再加个围巾吧。”
边予也感觉到了外头的凉意，点了点头就准备进去。
“东西我拿着。”
程京赐接过边予手里的袋子，继续低头按手机。
检查过没有疏漏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走到车边，程京赐懒懒抬眼，正准备给边予拉开车门，突然注意到车头的状况，他眼神一凛，身上开始冒寒气。
边予也看到了，她皱着眉头，靠近程京赐：“阿赐……”
“你先进去，外面冷，我让人来处理一下。”
“这附近鱼龙混杂，而且小区没有监控。”
程京赐收敛住怒气，对着边予笑笑：“别担心，等我半个小时，处理好了就带你去见你妈妈。”
把边予安排好后，程京赐立在车头打了个简短的电话，不到十五分钟，就来了辆警车。
下来的两个警员看起来跟程京赐很熟，双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其中一个就拿着手机到他的车边拍照取证。
另一个调侃道：“你这是碰上了仇富的极端分子啊。”
那车头密密麻麻地写了几行大字——什么“富人的狗儿子”“社会的蛀米虫”“恶臭资本家”等等，可见作恶的人对这辆与这地格格不入的车意见有多大。
程京赐对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其中那句“抱着骚娘们”才是真正让他怒火中烧的地方。
嘴里不干不净的社会废料。
程京赐冷嗤。
“这小区我记得好像是没有监控的啊。”罗玉恒挠挠头，看向程京赐，“你还真是一来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有。”程京赐下颌往右上角提了提，“那边。”
“嗯？还真有，那个抠门物业肯装监控了？”
“我装的。”
“……”
罗玉恒有些难以理解：“你在这装什么监控？你在这住？什么时候的事？”
程京赐没正面回答他的话，他看了看手表，“还查么，我赶时间。”
“查查查，你都开口了怎么能不查。”
有了监控，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不到五分钟，罗玉恒他们就把一个明显还在醉酒状态的邋遢男人带了过来。
他极度不配合，边走边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查到了，就是他。昨晚三更半夜地跑下来划车，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
程京赐看了一眼，认出了他是三楼的住户，也就是跟边予一层的。
他寒着脸：“车的费用原价照赔，其它的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
“行。”
“喂，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又不是我干的！”
“你们还有王法吗？警察就可以随便乱抓人是吧？你们就是一伙的，官商勾结，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弱势群体！”
“来人啊！警察乱抓人啦！救命啊！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命好苦啊！”
钱世强还在滋哇乱叫，惹得周围的居民纷纷探头，段铮拽着他的手收紧了些：“给我老实点，监控里明明白白拍着你的脸，想喊冤到了警局再喊，多的是时间让你‘申冤’。”
“狗屁，这破地哪有什么监控？你们这些狗儿子为了冤枉我还真是什么话都说！”钱世强冷笑。
罗玉恒懒得跟他啰嗦，他对着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大致解释了一下便让段铮把他扣在警车的后排。
段铮走后，罗玉恒扫了一眼车内，隐约看见里面坐了一个人，他收回视线问：“那你一会怎么走？不是赶时间？”
“叫了朋友。”
“行，那我们先带他回去处理了。”
“嗯。”
罗玉恒他们走后没过一会，程京赐的一个朋友开了一辆车过来，见到边予，他也没有多问，只对着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车我给你开去补漆，你有空叫我声。”
“谢了。”程京赐接过对方的车钥匙，“阿予，走吧。”
“嗯。”边予对着他那朋友点了点头，钻进了车里。
现在才早上九点，正是上班高峰期。
在路上堵了一会车，才比较平缓地上了高速。
车里开了暖气，边予觉得热，她脱了围巾对折一下盖在腿上，靠在椅背上刷手机。
程京赐突然打开话匣：“那地方不安全，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子独居。”
边予的手顿了一下，这已经是程京赐第三次说起这个事了。
她也知道那不安全，但……
“我现在还……”
“有空我会给你找一下合适价位的房子，如果有好的你就考虑一下好吗？”
虽然程京赐是商量的语气，但边予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给她找到个合适的房子了，刚刚的事到底对他产生了影响，让他心怀余悸。
“好。”边予说，“我当初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太合适，最后只有那里过得去。”
过得去，自然只是说租金。
她刚回国的时候身上没多少钱，只想着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已经无暇顾及到安全问题。知道那附近外地人比较多，治安一般，但住了一个多月她也没遇到什么事，便也放松了一点警惕，今天这事出来才又把安全问题摆了上来。
“找不到不代表没有，你回来……没多久，对甘棠不熟，这里近几年变化了很多，你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也是。”边予垂着眉眼，心里有些失落，她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看手机。
“有空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程京赐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边予没有正面看他，只轻轻应了一声，看着窗外蒙蒙的天，心里像是也蒙了一层雾。
今天，差的不只是天气。
·
到了淮镇，雨还没有停。镇里多是泥巴路，下雨天了路更难走，车子根本就开不过去，他们只能下车各自撑着伞一前一后地走。
边予在前面带路，因为有些年没回来了，有些路已经变了改了，遇到实在陌生的路她只能选择去问路人。
下着雨路上行人也少，边予还没找到可以问的人，程京赐便上前两步，在她身后往右手边指，说：“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