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青酒就是想要那把枪,并不是一个小孩想要心仪的玩具那么简单。
而是水对鱼儿,不可分割,非要不可。
老板继续解释道:“这把枪是九年前的一位客人送来改造的。那个时候七巧还没有来店里打工,枪是由我一个人改造完成。而那位客人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我就一直等待着那位客人,我怕那位客人如果哪天突然造访而我又刚好不在店里,所以我就将这把枪放在了一进门就能看见的显眼位置:让那位客人知道,这家店的主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人,而那位客人依然可以取回她当年委托我改造的这把枪。可九年过去了,这把枪还是放在这里;而它的主人,也从未造访过。”
老板语重心长缓缓道来,仿佛不是对张青酒二人解释,而是说给停留在这把枪之上的灵魂。
风雨飘摇,世事难料;若你已不在世上,愿你安息。
张青酒:“那位客人留下了名字吗?是叫……张若愚吗?”
换做别人,可能以为是张青酒想要这把枪想疯了,竟然猜想这把枪可能是父亲留下的遗产。
只有林雨夕知道,张青酒是认真的,老板所说的“九年”,和张青酒父亲离开的时间十分相近。
而且,林雨夕感受到张青酒对这把枪的执念,前所未有的强烈。
老板摇摇头。
老板:“不,枪的主人名叫——”
“江浅织”
林雨夕知道,这个名字属于那个曾经令风林会闻风丧胆的“狙神”——江浅织。
这一刻,张青酒感觉的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灵魂深处逐渐苏醒。
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一瞬间向脑海中汹涌而入。
接着,老板取出了那把枪。
然后,居然将枪口对准了林雨夕!
老板:“林小姐,别来无恙。”
老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雨夕。
气氛骤然间剑拔弩张。
这可把张青酒吓了一跳。啥,你们两个原来认识啊?
林雨夕小姐不是会读心术吗,怎么感知不到老板举枪的意图啊……
林雨夕:“您误会了,我们二人只是偶然前来。”林雨夕面对枪口,依然保持着从容,她清楚地知道老板不会开枪。
老板:“我知道。如果你们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不会用这种方式在老夫身上浪费时间。”
老板所指的“你们”,是指风林会。
老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张青酒的那把佩刀,是风林会的专用佩刀。
但如果风林会发现老板还活着,一定会第一时间痛下杀手,而不是让林雨夕在这里和老板闲聊。
就在刚刚,老板终于回想起了眼前之人,当年那个放过自己的小女孩:林雨夕。
老板:“林小姐,当年救命之恩无以言谢,你现在就可以取回老夫的性命;但这把枪,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惦记为好。如果这把枪被风林会玷污,那它的主人也不会安息。而这一点,老夫绝不允许。”
老板言语之中,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老板紧紧直视着林雨夕,目光带着难以动摇的坚决。
紧接着,老板拿出先前那把已经收下的长刀,放在桌上,推到张青酒面前:示意将这把长刀退还给张青酒。
而反常的是,张青酒面对老板退还的长刀,迟迟没有收下。反而是怔怔地望着老板手中的那把狙击步枪,出了神。
“青酒同学,收下吧。”林雨夕见张青酒迟迟没有反应,对张青酒劝道。虽然林雨夕说话时语气温柔,但从二人的关系看来,这句话是长官对下属的指示,不可违抗。
而张青酒接下来的话语,同时出乎林雨夕和老板的预料。
“那把枪,请开个价格吧。”
张青酒将长刀推还过去,盯着老板,缓缓说道。
张青酒违抗了林雨夕的指示,执意要取走这把枪。
林雨夕忽然觉得,眼前的张青酒有些陌生。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张青酒变成了某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位隐秘的幽灵,存在于读心术一直以来无法触及的某个地方。
一直以来,张青酒在明,林雨夕在暗,林雨夕以为自己知晓张青酒的一切,他的社会关系,他的心理活动,他的性格以及他的复苏者天赋。
但林雨夕发现自己错了,在她对张青酒的了解中,有个一直存在的盲区。明明一直存在,却没有引起注意。
这个盲区就是张青酒的父亲张若愚。
张若愚是一个普通的电子工程师,死于九年前一场普通的生产事故。
但他的孩子张青酒,却有着绝不普通的复苏者天赋——【时】。
复苏者天赋【时】非常特殊,特殊到【时】在任何组织的任何复苏者档案中都没有记载过,不论是情报部,还是风林会、月影会或者星落会;特殊到情报部的二把手——李耘秋总议事长,会亲自下场保护【时】天赋的所属者——张青酒。
张青酒“变成”这样特殊的复苏者,恐怕和他父亲张若愚脱不开关系。张若愚也恐怕并不像林雨夕所了解的那样普通,他很可能有着另一层身份。也许正是张若愚隐藏的真实身份,将【时】、张青酒和李耘秋这三者联系起来。眼前的张青酒为何如此执着于眼前的武器,也许和【时】的来源有关。
而此时的林雨夕,已经读不到张青酒任何的心理活动了,就好像那具身体易了主,住进了其他的灵魂。
“青铜时代”的老板,除了觉得面前之人不可理喻,还觉得有些困惑——关于张青酒的反常行为。在老板眼中,张青酒是林雨夕的死士,老板多少知道风林会的规矩:死士不可违抗主人的命令。但不管林雨夕和张青酒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这都是风林会的内部事务,和老板无关,老板也不会因此有丝毫的退让。
“抛开老夫和贵会之间的恩怨,只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件东西不属于老夫,只是代江浅织小姐保管,老夫怎么有权向你们售卖。所以,二位还是请回吧。”
老板换了一个角度拒绝二人,断然道。
“你可知道,江浅织小姐的复苏者天赋是什么?”张青酒问道。
“先生所问,涉及顾客隐私,老夫无从知晓,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老板回复道,进一步表明了不欢迎二人的态度。
谁知,张青酒竟然自问自答。而那个答案,令老板震惊不已;或者说,答出了老板心目中的答案。
“【时】。”
张青酒答道。
听到张青酒的回答,老板的内心出现了动摇。
“小店快打烊了,二位要是实在不愿意取回长刀的话,请改日再来吧。”老板故作镇定道,想要尽快将二人赶出店外。
老板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害怕再次面对过往,害怕再次面对江浅织的死。
通过【心】,林雨夕确信,老板知道江浅织的复苏者天赋正是【时】,张青酒的【时】。
为什么,在这个星球上,会有不同的两个人,具有相同的复苏者天赋?
林雨夕看向张青酒,那张侧脸,早已脱去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你无需对浅织小姐的死负责。就算你当时提前完工,将这把枪提前交到她手上,结局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叛徒早已将她的信息出卖给了风林会,浅织的任务注定有去无回。”张青酒道,目光直视着老板。
“你是谁?”老板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这些信息,就算是林雨夕自己也无从知晓;而眼前林雨夕的死士,却像是局内人一样,了如指掌。
“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而我却记得你们所有人。”
眼前的少年,黯然道。
这一刻,老板眼前的张青酒,仿佛化作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那个人是谁呢?老板觉得无比熟悉,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关于他的回忆。
那个少年是否也和他一样,是蛟龙司的残党。
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蛟龙司,随着本部发生的政变,一夜之间成为本部眼中的叛军,被通缉追杀殆尽,腥风血雨之后,只剩如今寥寥几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苟活于世。
这些年来,眼前的少年又经历了什么。
只见少年背部挺拔,将食指中指合并,笔直地按在胸口,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蛟龙司二十三期生,江鹤尘,到!
“这些年来,‘文墨’先生辛苦了,剩下的,请交给我吧。”张青酒向老板道。
知道“文墨”这个代号的,只有当年并肩作战的伙伴。眼前之人,来自当年的蛟龙司,毫无疑问。
“你打算怎么做?”
“带走这把枪。”
“为什么非它不可?”
“为蛟龙司沉冤昭雪,为浅织复仇。”
“带走它,你恐怕需要带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