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靠窗而坐，旁边的屏风将外间隔开，在独立的幽静空间里，罗畅脸上挂着在警队从不曾流露的沮丧。
张心悦一怔，想起他当年第一次来自己家，对着爸爸纳头便拜，高喊师父。那时候他轻快、跳脱，带着一往无前的莽撞和冒失，漆黑的瞳仁里充满了光彩。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却像迷失的小兽一样，颓靡而消沉。自从他接手队长的之后，原本的清新又和煦的笑脸，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出很好的处理。”张心悦静静地说。
没有过多的安慰，她知道罗畅只是一时的困境，她也相信眼前的男人，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罗畅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转头，静静地盯着张心悦几秒钟，轻声说：“心悦姐，帮帮我。”
他眼神里带着恳求，张心悦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罗畅得到想要的答案，如释重负地轻呼了一声，招呼服务员买单，问道：“那咱们现在回警队？”
“警队我就不去了，赵旭夫妻的社会关系已经让人去查了，顺便查一下赵莫兰在学校里的情况，着重查一下她和男同学之间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
张心悦说话间，拿出手机抬手扫了付款码。
“我来，我来。”罗畅大呼小叫地看着张心悦利落的结账，讪笑着埋怨，“怎么不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呢。我可以找队里报销的。”
结果换来一个风情的白眼。
“罗队那点工资，能不能撑到月底还不一定呢。”张心悦无视他拙劣的演技，毫不留情地戳穿。
虽然罗畅是队长，也只是行政级别，警衔并不高。刑警出任务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花起钱来大大咧咧，估计他现在连开发票的税号都不知道呢。
张心悦开车把罗畅送回警队，下车后罗畅还不死心，弱生生地问了一句，“真不进去吗？”
只换来一句，“你按照我说的方向好好的查一下，后面我们再联系。”
当初是自己在警队拍着桌子吼着让她消失，自己亲口解除了她的顾问职务，看着扬长而去的车灯逐渐消失，罗畅嘴里一片苦涩。
拢了拢头发，罗畅迈开长腿回到办公室发号施令。
“唐磊，去紫玉花园找物业要赵莫兰失踪前一个月到今天的监控，去排查赵莫兰之前夜间出门散步的时候，有没有可疑人员同行或者尾随。”
“刘和，重新组织筛查赵莫兰家那栋楼和旁边那栋楼的所有住户的入住情况，和赵旭夫妻关系进行交叉比对。”
“白枫，去催一下打捞队，尽快找到剩下没发现的残肢。”
“那个...”罗畅刚想要继续说，看到门外闪过一道人影，大手一挥，“抓紧吧。”
来人是林茂平法医，把最新的法医报告交给罗畅。
罗畅皱着眉头快速翻看，“又找到了一条大腿和躯干，那就只剩头了？存在器官遗失是什么意思？丢了什么？”
林茂平补充道，“装躯干的袋子发现的时候存在破损，并且凶手以胃为界，将胸腔和腹腔内切开，里面的脏器都淌出来了。胰腺、胆囊、还有半个胃没了，不排除是从破损的缺口处流入了河里。”
“还有，准确的说不是只有头部没找到，受害人的颈部也没有找到。”
“并且，赵莫兰有过性行为。”
罗畅明白法医心有所指，微眯双眼，点了点头。
张心悦站在阴凉里，看着罗畅又踩着点赴约。下车前还对着后视镜一顿捯饬，戴着墨镜大喇喇的小跑过来。
挺拔的身姿越近，脸上讨好的讪笑越明显。
“又来晚了，又来晚了。”
墨镜盖住了他熬夜通红的眼睛，给他平添了一丝硬朗。张心悦轻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小区。
罗畅赶紧走了两步到她身前引路，路过身边的时候味道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不由得抽动了几下鼻子。
张心悦顿时觉得太阳有点烈，自己耳根有点热。
罗畅边走边把昨天法医的报告讲给张心悦听，“颈部的缺失可能在隐藏着什么，毕竟简单分尸，直接朝脖子切就行了，没必要大费周章的从肩膀这里连根断。但是把胸腹一切为二是为了什么？”
张心悦之所以能成为警队的顾问，不单单是因为家学渊源，她大学在主修应用数学的情况下，还辅修了法学，并且一路跳级在二十三岁就完成了双硕士学位，曾经在校期间被导师带着参与过多起重案的侦破。只论对命案要案的经验，她远远甩开磕磕绊绊才毕业的罗畅好几条街。
“颈部很可能承载着作案的手法，比如说勒掐抓挠，注射，切割等，或者存在有明显指向的标记，所以要凶手刻意的隐藏。切割工具是什么，有判断了吗？”
罗畅有些走神没有答话，张心悦不满的拍了拍他。
罗畅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身连体无袖的牛仔服，藕臂如玉般光泽，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被紫色的缎带扎住，精巧的琼鼻上架着一副金丝平面镜，整个人的飒然爽目。
总的来说，真好看！
心里夸着张心悦，一时没听到她顾得上回答。
“法医推测可能是木工、瓦工常用的便携式电锯，但是这个很难排查。”
张心悦默然，来到了赵莫兰家的楼栋前，拉住要往里近的罗畅。
在他不解的神色里，她说：“我们先在周围看一看。”
这是一栋7层高的住宅，位于整个小区最外侧，阳台正对着一条内部的支路，路面整洁两边都是修整过的绿化，往外延伸十米左右，就是小区园林式的围墙。
罗畅循着张心悦的目光解释道：“就算是我想翻过去也不容易。”
俩人走到赵莫兰家的阳台下，张心悦指着面前的高楼，“这种半封闭的阳台，都是自己封上的吗？”
罗畅手搭凉棚循着张心悦的手指看去，“这个小区半封闭阳台面积是开发商送的，想不想封看业主自己的意愿。不过是业主自己掏钱，这个费用可不便宜。”
赵莫兰家的阳台没有封，张心悦目测了一下离地高度，有两米半左右。虽然下面是草地，没经过训练就往下跳，还是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后退两步到阴凉里，张心悦把目光锁定在赵莫兰家的阳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