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怎么可能?”
城头上,淳于琼遥望着城外黑压压一片,宛如乌云压城般的士卒,顿时心凉半截,这哪里是十万兵马,恐怕至少有十五万人。
咕噜—!
淳于琼的喉结强有力地上下翻滚,咽了口口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翻滚落下,浓重的眉峰下,那双炯炯朗目闪烁着淡淡的惊惧。
可实际上,淳于琼心里早已经畏惧如虎,若非害怕影响军心,估摸着早已经不知所措,浑身颤抖。
举目瞭望。
但见......
城外兵马正中那杆大纛旗下,勒马而立数骑,当中一个金盔金甲的少年郎显得格外瞩目,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讨董大战中扬名立万的刘铄。
而在刘铄身旁,一个同样令人眼熟的男子,赫然出现,其人身穿锦袍,神色略显憔悴,只一眼便令淳于琼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嘶—!
淳于琼吓得接连退了两、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他本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揉了揉眼睛之后,当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心中的骇然不仅没有减弱分毫,反而如滔天巨浪般扬起。
“他怎么会在兖州?”
淳于琼扪心自问,惊诧不已。
原因无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冀州牧韩馥。
当年袁绍诓骗公孙瓒南下入侵冀州,而后又以阴谋诡计,令韩馥主动献出冀州,最终与公孙瓒结下不解仇怨,双方酣战至今。
可在某一日,韩馥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了邺城,他们几乎将邺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韩馥踪迹。
原以为,韩馥已经逃到了袁绍的死对头袁术那里,但不曾想,这家伙竟苟全性命于兖州,实在是出乎淳于琼的预料。
结合今日之状况,淳于琼已然意识到,韩馥成为了刘铄进攻冀州的绝佳借口,他这是要与袁绍彻底撕破脸皮的节奏。
“该死的刘铄,果然好手段!”
......
正当淳于琼愤怒不已时,军阵中的刘铄瞥向一旁的韩馥,饶有兴致地道:“文节,冀州已经到了,接下来该你出面了。”
“恩。”
韩馥郑重地朝刘铄揖了一揖:“子明老弟,你果然没有食言,既如此,韩某又岂能辜负你的信任,接下来便瞧我的吧。”
刘铄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摆手示意道:“拜托了。”
旋即。
韩馥策马上前,来到城外百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吾乃前冀州牧韩馥,当年中袁绍奸计,献出了冀州,却被其软禁在邺城,惶惶不可终日。”
“袁绍老贼,卑鄙无耻,托其先轨,寇窃人爵,吾细数其平生,追根溯源,罗列罪状,虽南山之竹不能载:”
“昔为司隶校尉,会值国家丧祸之际,太后承摄,何氏辅政,绍专为邪媚,不能举直,至令丁原焚烧孟津,招来董卓,造为乱根,绍罪一也”
“卓既入雒而主见质,绍不能权谲以济君父,而弃置节传,迸窜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绍罪二也。”
“绍既为勃海太守,默选戎马,当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门户,太仆母子,一旦而毙,不仁不孝,绍罪三也。”
“......”
韩馥似乎早有准备,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惊人。
才不过片刻功夫,便罗列了袁绍十二条罪状,每一条罪状都足够把袁绍打到十八层地狱,足以证明韩馥到底有多恨袁绍了。
额滴个乖乖!
即便是刘铄本人,也不由地为之一愣,单纯听这些文字,便让他深感头皮发麻,后脊梁发凉,有种被阎王爷盯上的感觉。
“奉孝。”刘铄瞥向郭嘉。
“恩?”郭嘉蹙眉。
“韩馥在兖州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每天都在搜集袁绍的罪证?否则怎么可能出口成章,骂得如此丧心病狂?”
“呃......这个......”
郭嘉神色略显尴尬,遥望着滔滔不绝的韩馥,轻声道:“或许是吧,不过他始终在禁足,没有离开府邸半步,依属下之见,韩馥这段时间应该反思了许多。”
刘铄颔首点头,眸中绽放精芒:“早知如此,该写篇檄文给袁绍送过去,估摸着即便气不死他,也能吐三升血。”
“放心!”
郭嘉揖了一揖,轻声道:“这件事交给属下,待会儿便派人默写下来,快马发往前线。”
刘铄面上浮出一抹淡笑,试探性问:“奉孝,咱们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郭嘉飞快摇头:“不会,分寸掌握得刚刚好。”
刘铄淡笑:“恩,吾意亦是如此,等韩馥骂完以后,直接决战,攻城器械架在敌军城头,以陷阵营打头阵,灭掉淳于琼。”
郭嘉揖了一揖:“诺。”
这些年刘铄虽然一直在稳定民生,但也因此培养出很多能工巧匠,他们不仅擅长造房,更擅长营建、打造攻城器械。
如果刘铄面对的是邺城这样的百年重镇,或许还会小心谨慎些,但现在不过魏郡南线的一座小城池,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获胜几乎是板上钉钉,毫无悬念。
“闭嘴—!”
“给我闭嘴—!”
嗖—!
举目望去。
一支箭矢呼啸而来,斜插在距离韩馥面前十余步的地面上。
韩馥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也被淳于琼的箭矢吓了一跳,以至于后面的罪状都没罗列完,便拨马转身,逃也似地返回军阵:
“子明,如此可否?”
“恩,可以!”
刘铄满意地点点头,当即保证道:“你且平复心情,稍后将此文撰写成檄文,交给奉孝,令其快马送至袁绍面前,权当是给他的一份贺礼。”
“善!”
韩馥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此文便是檄文,在吾心中已过了千百遍,稍后便将其撰写成檄文,吾要让袁绍老贼为我儿偿命!”
刘铄倒是显得比较镇定,轻声道:“稍安勿躁,静候战果即可!来人。”
传令兵铿锵应命:“末将在。”
“传令下去,攻城!”
“诺。”
下一个瞬间。
咚!咚!咚!
咚咚—!
战鼓通通,旌旗狂舞。
军中各级将校的令旗迎风招展,数十万士卒大声呼喊着“万胜”,狂热的回应主公刘铄,前排的剑盾兵率先稳步推进,冲车、投石车、云梯车齐头并进。
淳于琼见此一幕,心中一凛,双眸紧盯着战场,当前排的剑盾兵进入到弓弩射程之内时,毫不犹豫,铿锵下令:
“放箭!”
“给我放箭—!”
嗖!嗖!嗖!
刹那间,数以千计的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啸声,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后,随即如同滂沱大雨般,罩向刘铄大军。
然而......
刘铄军中士卒各个届时精锐,他们稳步推进,丝毫不急,掌中双弧盾遮掩住身体要害,箭矢打在上面,发出笃笃笃的闷响声,却伤不到他们分毫。
“该死!”
淳于琼握紧了拳头,他有种重拳砸在钢铁上的感觉。
刘铄明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攻城节奏却依旧掌控得极好,让淳于琼有种难以撼动的恐怖感觉,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地破绽。
投石车已经在后方停下,不少士卒正在最终的稳固,随后便是复位、装填火油罐等一系列的操作,可以想象接下来这座城池将会迎来怎样的大战。
“投石车甲寅准备完毕!”
“投石车乙卯准备完毕!”
“投石车......”
“......”
“第一次试射,放!”
蓬!蓬!蓬!
刹那间,数十个正在汹汹燃烧的火油罐凌空而起,好似从天而降的火流星一般,没有半点花哨地朝着城头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