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兖州交界。
日晚。
暮云四合,余晖散尽。
青州黄巾大营,几缕篝火点缀。
中军大帐内,昏黄的油灯下,青州黄巾各路渠帅、将校愁眉苦脸,光影在他们面上跳动,显得异常狰狞。
原本青州黄巾准备趁着刘岱战死,反扑兖州联军,但不曾想,徐晃率领的精骑兵不断从各路干扰、突袭,神出鬼没,别说正常作战,便是行军都成问题。
最为重要的是,旷野之上,骑兵为王,骑兵的机动性实在是太强了,来无影,去无踪,打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让你找人拼刺刀,都没地儿找。
徐晃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专门派一支小队追捕黄巾军中少之又少的飞骑哨探,相当于蒙蔽了对手的双眼,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的中军大帐内,显出一阵诡异的寂静,各路将校对于汉军的骑兵,压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上首端坐的张饶,乃是青州黄巾渠帅之一,被公孙瓒的兵马击溃后,便南下与管亥的兵马汇合,继续壮大,形成如今这般规模。
沉寂良久后,张饶长叹口气,终于开口道:“我何尝不知东郡的兵马厉害,因此咱们一直是从济北国入兖州,根本没有走东郡,就怕招惹了这头猛虎。”
“但是现在......”
话锋一转,张饶眸光一凛,寒冰般的目光从众将校身上扫过:“刘铄已经不顾汉家规矩,竟敢跨郡与我黄巾为敌,简直岂有此理。”
“而今,我军若是不能拿下兖州,身后的数十万乡民势必面临饿死、病死的窘境,切记,尔等非是为我而战,而是为大家而战。”
“没错。”
一个杀破狼般的声音响起,管亥横出一步,朗声言道:“不论咱们的敌人是刘岱也好,亦或者是刘铄也罢,只要他们敢与咱们为敌,咱们便敢跟他们拼命。”
“要不了几个月,便要入冬了,这将是咱们最后的机会,只要能撕开兖州联军个口子,我军便能长驱直入,抢收粟米,开仓赈粮。”
“为此!”
言至于此,管亥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哪怕拼上咱们的性命,亦是值得的,否则你我的家人,必将承受更大的痛楚。”
“当然!”
随即,张饶接过话茬,缓缓起身,绕过长案,转入帐中:“我非常清楚刘铄骑兵的战力,但这却不是借口,咱们有百万之众,岂能被数千骑兵击溃。”
“今夜唤尔等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商讨一个合适的对敌策略,以便我军能趁刘岱战死之机,继续向前突进。”
“......”
虽然张饶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但满座将校尽皆是农民出身,别说引兵与骑兵作战了,某些人甚至连战马都没见过几次。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商讨出应对骑兵的策略,不得已之下,便只能保持沉默,无尽的沉默。
但是......
这绝非是不愿意配合,而是真的、发自肺腑地心有余而力不足。
良久后,张饶见始终没有人开口,干脆扭头瞥向管亥,直接指定道:“将军,若论作战经验,在座诸位远不如将军你经验丰富,不如便由你先说,如何?”
管亥吐口气,虽然有些为难,但他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好吧,既如此,那管某便简单聊上两点。”
“很好。”
张饶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回上首,洗耳恭听。
管亥站起身来,思忖了片刻,直言道:“管某以为,骑兵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速度实在是太快,尤其如今我军飞骑哨探,被诛杀过半,更是难以提防。”
“对方可以从各个方向突袭我军,而且打完便走,根本不给我军回援的机会,咱们只是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满座将校的赞同,众人纷纷点头示意,当即七嘴八舌地热议起来,彷佛一下子被管亥说到了心坎上:
“渠帅言之有理,骑兵速度实在太快,昨日末将本想引兵驰援,将其包围,可才迂回没多久,便见对方偷袭得手离开,简直可恶至极!”
“没错!刘铄的骑兵甚至比公孙瓒的兵马还要厉害,他们可以骑射,公孙瓒帐下的某些骑兵,都未必能够做到。”
“恩,骑射是检验一个骑兵能力的重要特性,单从这一方面判断,刘铄的骑兵绝对堪称翘楚,或许比不过白马义从,但肯定比其余骑兵厉害多了。”
“对方总是先以箭矢袭杀为主,然后再对我军发起冲锋,那个时候我军军阵大乱,根本没办法阻挡骑兵的铁蹄。”
“我军承受过两次骑兵的冲锋,一次是刘铄的骑兵,一次是公孙瓒的骑兵,单从我个人的体会而言,刘铄的骑兵更厉害。”
“没错,刘铄的骑兵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不仅兵力多,而且骑术极其精湛,咱们又缺少盾牌等器械,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
“......”
黄巾众将校七嘴八舌的吐槽,却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合理化的建议,充其量只有小部分人,能够提到盾牌等器械,绝大多数都只是吐槽而已。
原本这些人便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军,靠着一腔热血组成百万大军,为了自己的生计而抛头颅洒热血,让他们上战场卖命可以,但商讨策略,的确没有那个本事。
眼瞅着大帐内的声音越来越乱,而且没一句能聊到点子上,张饶心中顿感无奈,正当他准备厉声喝止时。
咚!咚!咚!
咚咚—!
帐外忽然响起一阵疾促的擂鼓声。
这是擂鼓示警的声音!
满帐将校尽皆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纷纷望向帘帐,下一个瞬间,便见侍卫急匆匆闯入营帐,神色略显慌张,甚至顾不得行礼,便开口道:
“诸位渠帅、将军,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上首张饶心中着急,急忙开口询问。
现在,各营的将校全都在中军大帐议政,若是汉军现在搞突袭,对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个坏消息。
张饶心里已然祈祷了万遍有余,希望这一切莫要发生,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它偏偏就要来什么。
侍卫如实回答:“渠帅,李将军大营、王将军大营,还有赵将军大营,全都有战事发生,汉军估摸着对这些外围的军营,正在突袭。”
“杂碎!”
“简直岂有此理!”
张饶气得直接爆了粗口,满嘴钢牙咬得咯格作响,全身剧烈颤抖着,双目喷火,垂在身边的双手,也下意识攥成了拳头。
“该死。”
一旁的管亥更是眼波如刀,怒锋一闪,狞声言道:“怎么偏偏是在咱们商讨军情之时,若是各营将校皆在军中。”
“或许......”
“诸位!”
不等管亥把话说完,张饶便忍耐不住,大手一挥:“尔等速速返回各自大营,务必要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再给敌军以可趁之机。”
众将校忧心自家军营的状况,纷纷应一声诺,旋即径直离开中军大帐,往各自大营赶去,以便减少本营的损失。
张饶恨不得呼自己两巴掌,气得咬牙切齿,狞声道:“该死!汉军的手段防不胜防,若是照这样下去,咱们必败无疑。”
“老张。”
管亥走上前来,轻叹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张饶皱了皱眉:“别的办法?”
管亥点点头,饶有兴致地道:“恩,或许咱们不一定要打仗。”
张饶诧异:“啊?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