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孩子,咱们走吧!”
老人试图拉起跪在眼前这座新坟的少年。
少年名唤风麟。
风麟满是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三爷爷,我没事,这几天您帮忙操持我爷爷的丧事,也是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风麟我无以为报,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少年跪着转过身,对着老人重重叩了下去。
“快快快,好孩子!”老人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忙着去拉起一把。
可那孩子是多么执拗,三个响头硬生生将额头磕出血来。
“好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爷爷若是泉下有知,会心疼的!”老人将风麟拥入怀里,心疼之色更甚。
“三爷爷,我没事,您赶紧回家歇歇吧,我只是想再陪陪爷爷我就回去了!”
老人也不再相劝,只能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好,我这就回去了,你在这里再陪你爷爷说会话,天黑,三爷爷在家做好饭等你来吃,你可一定要来啊!”
瑟瑟秋风带来凉薄寒意,风麟衣着单薄,笔直的跪在坟前。
他甚至于连一身孝服都穿不起,腰间只系着一根自己亲手搓成的麻绳。
四下野望,一片荒凉之色,只有一座孤坟耸立。
风麟身形消瘦,虽是极为俊秀,可连续多日滴水未进,脸上已经毫无半分血色,嘴唇纤薄却已经白的令人触目惊心。
只有一股狠厉之色隐藏在眉目之下,不易令人察觉。
风麟跪了又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薄西山,夜色逐渐上来了。
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冷漠的将手掌划破,任由鲜血肆意横流。
风麟手掌攥紧,粘稠的血滴在坟前,洒下一片殷红。
“孙儿不孝,不能给您老人家买酒,就连最便宜的孙儿也买不起,难以报答您多年对我这没有一丝血脉关系的孙儿的养育之恩。”
直到这时,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心痛才得以释放,少年泪水夺眶而出。
“但是!”
少年话锋突转,言语变得冷酷。
“铮!”
匕首脱手而出,狠狠插在坟前。
“孙儿必将亲手杀了害了您性命的人,以慰您在天之灵。此仇不报,孙儿难以在世上为人!”风麟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双眼睛血丝密布,就像是弑杀的野兽,准备殊死一搏。
风麟红着眼睛,缓缓起身,手握着匕首看向远方,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
“啷个哩个啷,嘿嘿,那小娘们真带劲,啧啧,那腰细的,那屁股蛋翘的!”
哼着小曲,刘四回想着今晚在“怡红楼”玩的花容姑娘,不由的又舔了舔嘴,似乎是在回味那一抹香唇。
“哕!”男子抱着一棵大树吐起酒来。
酒气伴着秽物喷涌而出,作呕的臭气令刘四一阵阵恶心。
“妈的,几个王八羔子就知道灌老子酒,等下次,等下次老子怎么收拾你们!”男子说着醉话,酒劲上来脸都滚烫通红。
“嘿嘿!”他眼皮惺忪,两腿打摆朝着小路往前走。
“哎!怎么回事?我怎么走不直了?莫非今天是路歪了?明天就把你们铲喽!”他霸道的指着路咒骂。
可是他并不知晓,他已经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夜色笼罩下的林子里,一头蛰伏的像是野兽一般的孩子会了结他的命。
刘四最近高兴的很,他勾结官府把这方圆百里的田地都拿了下来,因为他们在这里发现了煤矿。
这要是开采出来不用半年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挖煤这个村的村民也能赚些工钱,虽然他们也都不情愿,可是威逼利诱之下,也都屈服了,除了一个倔老头。
“老东西,我呸!”男人嘴里咒骂着,一脸横肉更是阴狠。
“死了才好,跟我斗?老帮菜,也不看看自己那半两重的贱骨头配吗?哼!”
既然你不听话,那就打到你听话!
冲突中,他带着人将老头狠狠收拾了一顿,谁知道老头不抗揍,没揍几下嗝屁了。
不过,就是死了一个老头而已,而且老头不是本地人,十年前逃荒来的,没儿没女,就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野种孙子也不过十二岁。
一条人命而已,不值钱的!
“就你们这种穷鬼,你还送你孙子去上私塾,饭都他妈的吃不上了!”刘四一想起之前的糟心事,心里就来气,好像前面不远就是那老头的坟头了,男子又狠狠啐了两口。
刘四走累了,靠在了一棵树上休息了一会准备再回去。
他眯着眼,竟然打起鼾来。
荒郊野外,夜深人静。这鼾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风麟此刻正埋伏在夜色里,盯着这个叫做刘四的大财主。
就是他害死了爷爷,等他从私塾回来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爷爷只不过是想留着这块地自己种好能多点收成,这样自己在私塾就不用干活来抵束脩。
爷爷常常叹气说是他苦了自己了,可是风麟却过的很开心。
别人家的孩子有爹娘疼,自己有爷爷疼就够了。
毕竟要是没有爷爷,自己早就死在十年前的那个寒冬腊月了。
他嘴里叼着匕首,手里扽着那根亲手搓的麻绳。
“呃!”
刘四突然惊醒,怒目圆睁,死命的抠着脖子,两条腿乱蹬,脸被勒的喘不上来气,瞬间变成了犹如猪肝一样的黑紫色。
可是脖子上的绳圈勒的太紧,仿佛是要生生将自己勒死,力道之大,加上他又喝醉了酒没有防范,就这一下,他就直接无法应对。
听着刘四垂死前的动静,风麟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他将麻绳打上死结,缓步走到刘四面前。
“是你!”
刘四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他记得这正是死了的那个老家伙的孙子,他想喊出声来,可是绳子勒的他根本不能发声。
只有风麟叼在嘴里的匕首在月色下闪过一丝寒光。
带着无匹的恨意,寒光翻飞,风麟在刘四身上留下一十二个刀洞。
仿佛他捅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血飙了一身,风麟却露出了微笑。
他终于为爷爷报仇了。
他这么些天夜夜蹲守终于是在今日得偿所愿了。
刘四至死都不敢相信,他会栽在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