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博士与后世的博士含义不同。
在大唐,不管在哪一个行业里,只要你是行家里手,就可以称为博士。
保定军中的木料博士,自然是手艺高超之人。
罗一与李泌过去的时候,两大两小的四个厚约一拳的木料,已经完成了扣眼、挖槽的工序,正在卖力的打磨。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李泌怎么看也看不出四块圆形的木料是做什么的。
“没把握,你不是高兴才对。”
对李泌应了一声,罗一拿起用来固定的木料看了看,又瞥了一眼放在地上用作支架的几根粗大木料,“几位博士,辛苦把中间的木轴还有挂钩弄得结实些。”
领头的木料博士苦笑一声,“罗旅帅,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我们都不知道。
您说的结实,我们实在估摸不出,只能按周牙郎交给您画图来尽心做。”
罗一觉得木匠说的很有道理,想了想指着拳头粗的木轴问道:“假若把他架在横梁上,两头绑上绳子,能不能吊起一两匹马而不折。”
“原来是做绞盘,这么说就知晓了。”领头木料博士拿起木轴对罗一晃了晃,“这是赤榆木,可是能沉水的,是专门用来做车轴与绞盘木轴的,吊起两匹马再平常不过了。”
在罗一看来,只有给王守义带来足够的震撼,后续部分才能顺利进行,并且在分配利益时也不太敢过分。
想要带来震撼,就要用到超出他们认知的视觉冲击与对比。所以不能够出差错,更不能出什么险情。
听到木匠给出了肯定答案后,罗一满意的连连点头。
李泌对自己的才学,还是极其自信与骄傲的。
但是与罗一接触后,他发现别管罗一是走正道还是邪途,在谋略上并一定能胜过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到了现在,对于罗一要求打造物件,更是猜不出到底是什么用途。
只知道绝对不是木料博士所说的绞盘那么简单。
一头雾水的感觉,让李泌心心中很不是滋味。
咬咬牙李泌放下矜持,轻轻碰了碰正满意的连连点头的罗一:“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能不能先与我说说。”
“木料博士不是说了,就是绞盘。”罗一拿起一个小的圆盘形木料,对李泌很是臭屁的笑了笑,“只不过我这个绞盘有些不一般。”
“绞盘?你费这么大的劲,就只是弄绞盘?”李泌对罗一说的一点都不信,“我现在真希望我是你讲的故事中的那个大师,而你是那几个挨抽的孩子。”
罗一无奈的摊了摊手,“兄长是读书人,又是公认的有才学之人。
怎么跟个孩童一样,玩着玩着就开始扬沙子了。
这个东西叫滑轮,与你说了你便知道是做什么的了?
只有看过之后才能知晓,光靠嘴说,你不信也听不懂。”
李泌气得咬牙切齿,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说自己听不懂。
可也只能干咬牙,没什么办法,先前火硝制冰已经证明了罗一在奇淫技巧上确实高人一等。
罗一看出了李泌的不忿,指着木匠手中的滑轮道:“非要听就给你讲讲,听不懂可别怪我。
滑轮是可以绕着中心轴旋转的圆轮………
………
换句话说,滑轮实际上是能转动的杠杆。”
李泌脑瓜子嗡嗡的,罗一的话感觉就像是在听天书一样,单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到一起,一句都不明白。
看了看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没了半点飘逸模样的李泌,罗一撇撇嘴,非要找虐,这怪得了谁。
“再简单的说,与水井打水用的轱辘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多加了绞盘,会变得更省力。”
李泌脑补了一下水井上的轱辘,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就是轱辘与绞盘这么简单?”
罗一用力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李泌摇摇头,“以你的脾性,不会只做这么简单的绞盘。”
罗一没想到李泌这么轴,脸色有些发苦道:“一会弄好就能看到了,非执着让我讲座什么。
另外,我发现兄长的道心有些不稳,胜负欲有些强。
做文章或是卜筮,一百个我也抵不上你一根小手指。
可鼓捣这些小玩意儿是我的长处,你不懂也是正常的。
就是各有所长,别钻牛角尖了,听话,做弟弟的不会给你亏吃。”
李泌郁闷的都要吐血了,道理讲不明白也就算了,这是弟弟与兄长说话该有的口吻?
“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没懂就要不耻下问。你要再与我好好讲讲其中的道理。”
“兄长啊,我真尽力了,还要…”罗一欲哭无泪的说到一半,看到木匠已经将滑轮打磨好,马上高兴的一挥手,“木料博士那边开始固定滑轮了,马上就能看到是怎么操弄的了。”
罗一被李泌折磨的实在是怕了,混到木匠堆儿里,跟着一同动手进行最后的工序。
全都弄好以后,把王守义找来,没一句废话直接开始演示。
“你要用这几个绞盘把这一车土给拉起来?”李泌看出了罗一的意思,十分惊愕,“还只用四个人拉绳子?这能行吗?”
王守义见李泌都怀疑,整个人都不好了,“罗旅帅,这个玩意儿,到底行不行。
军中的袍泽能否减些劳累,全靠你说的这个了。”
王守义刚刚说完,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整个人好似被霹雳击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装满泥土的木车居然开始缓缓离地了。
李泌比王守义的反应还要大,看到木车升起,他身子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一天接连两次的颠覆认知,给李泌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眼前几个怪异样子的绞盘,只是简单排列了一下。
连车带土,估摸着得有四五百斤,四个人拉拉绳子,就能给吊起来了?
这些奇思妙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来。
几个拉拽绳索的木料博士,也对眼前的一切震惊无比。
感觉还没使尽全身的力气,车子就被拉了起来,这个物件实在是太好用了。
以往营造时也会用绳索,但哪里有这么省力。
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兴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拉拽绳索的速度。
看到木车上升的速度在加快,李泌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罗一的胳膊,“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罗一虽然有些得意,但还没到不要脸的地步,不动声色的甩开里李泌的胳膊,摇了摇头。
“你有师承?”
罗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泌眉头一皱,这是有但不能说的意思?
会这些奇淫技巧,而又不能说出师承,只有一个可能。
想到这,李泌目光骤然一亮,“你是墨家传人?”
罗一一愣,墨家传人?
想了想,罗一觉得被认为是墨家传人也不错。
以后鼓捣出什么东西来,都可以往师门上推。
“兄长,看破不说破。”罗一神秘兮兮的回了一句。
李泌懒得再看罗一,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已经离地四尺多高的木车。
“我现在愈发的想做故事里的大师了。
这又不是汉时,有什么不敢说出师承的。
道门前辈葛仙翁所著的抱朴子与神仙卷,更是将墨子七十一篇编入其中。”
罗一有些尴尬了,没想到后世药膏的代言人居然会收录墨家的典籍。
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叹声。
结束一天营造的保定军将士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