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得好,修好足下路,留给子孙走。炮鬼却说,修好了这条路,我们现在就要走,去小河去正平赶集,两边都可以去,买农具卖青菜萝卜,方便极了。
这条乡道主要是为通汽车而改造,宽度不大,不能同时过两辆大货车。以前从没见过汽车,现在每天都能看到汽车通过。
炮鬼那天在茶亭墩吹嘘谁有文化谁没文化,无意之中闯下大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因为他多读过几年书,他弟弟王正红少读了几年书,兄弟分家后,给老父亲惹下了大麻烦。
炮鬼有时也爱去祠堂夜校听明新老师上课,听上了瘾就夸明新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事知古今,是个知识渊博的好老师,不但教人识字,还特会讲故事。”以此显示自己也有学问。
又是一个周末的傍晚,村里许多没上过学的乡亲们,一些热爱学习文化的人,早早聚集在祠堂里面,等待老师来授课。
这次还是明新老师和一位叫赖老师来讲课。首先赖老师走到台前,客气的说,“以前教大家的字,要多写多练多记呃,发给你们的练习本,对照上面的字一笔一画地写,不做事的时候就拿出来写写,写错了就用橡皮擦了重写,然后牢牢记住,记住笔画顺序呃,我们作田打土的人能学会写字认字就不错了。”
随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叫大家练习一会儿,大家拿出纸笔照着黑板上的字就写开了。写了一阵子,明新老师走上前去跟大家说,“有人说我这也知,那也知,我要澄清一下,我只知吃饭,睡觉,爱家人,就这三知,其它无知,呃。”笑了笑又说,“刚才赖老师说的记性,很重要哦,不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呃,越厉害的人越是记性好,先把学到的东西记住了,再慢慢去消化,去分析思考,好吧,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晚上再来给大家讲几个关于文字的故事。”说完,两个老师打着电筒走了。
那时的乡村老师,白天正常给学校的学生上课,只能晚上抽出时间来授课,回去还要批改学生作业,备好下一个星期的课程,暑寒假也要回生产队劳动。
这些年生产队参加了建水库,挖渠道,修公路的建设。村里正字辈这代人,正赶上大干苦干的大集体生产,忙完了外面忙田地,忙了一桩又一桩,忙的不知疲倦,到了晚上还要上夜校。
大娘最爱来听明新老师上课,她与汕头大娘几乎每次都来,而且是听得津津有味。住在祠堂旁边真方便,听到许多有趣的故典故事,学到了不少处事方式和做人的道理,然后说于儿女听,受益匪浅。
自从跟奶奶分了家,她和大伯虽然有个简陋的家,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一家人一年四季的吃饭穿衣,事无巨细都得掐算着过日子。挑水洗衣,烧火做饭,没当过家不知当家难,当家了才知生活不易,屋里屋外全是忙不完的活。
早晨一起来就出工去地里,按生产队的分工干活,收工又要去种菜施肥,夫妻不可能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干活累了,谁都有牢骚话,但凡小家庭,一有压力就相互推诿,就像石头和牙齿的关系,处理不好就会争吵起来。俗话说,家有一老,如同一宝。上有老下有小分散了压力。
大伯脾气大性子急,又不爱在家多说话,大娘爱唠叨,很想有人跟她说话,埋怨大伯像个木头。而大伯只顾干活,在外跟别有说有笑,回到家就没好话说,他要急时大娘就偏偏慢,俩人常常拌嘴起摩擦。大奶家住得近,这些事她最清楚,为此,上门来劝过不少架。
大娘给大伯取了个绰号,大伯也以牙还牙,给大娘取了绰号,一吵架就把怨气撒到绰号上。当然,在吵架方面男人不是女人的对手,大伯吵不过大娘,只好甘拜下风,怒气冲冲地败下阵来。不然打起架来,大娘打输了,就一怒之下又回了娘家。自己不会洗衣煮饭做家务,那就亏大了。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犯那些低级的错误,能忍则忍,忍不了就开溜,此为上策。
大伯跟大娘没好话说,大娘就去找别的大娘唠叨,一聊就没完没了,一到老师来讲课,她和汕头大娘都要听到结束,特别是听讲故事,听得是聚精会神,啧啧称道。
又过了一天,是星期日的傍晚,夜幕降临,大家吃过晚饭,祠堂里又聚满了人,一阵喧闹过后,明新老师和赖老师又来上课。两大娘各搬了矮凳子坐在中间,她们喜欢听故事凑热闹,认不了字也不会写,脑子里全是青菜萝卜怎样种才长得好,还有忙不完的家务事。
明新老师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对着大家说,“我们为什么要学会写字呢?不学会了写字,就学不好文化,文字是一个民族的符号,别小看这一笔一画的一个字,呃,就像方方正正的一座城,东南西北都归心,文化就藏在这里面,深奥吧?汉字的笔画跟人口一样多,所以要记性好,才能传承好文化,对吧。”
他在黑板上随意写了“你,搓,林,坪,沙”五个字,转过身来说,“大家看,拿这五个字来举例子吧,人旁,手旁,木旁,土旁,水旁,汉字都是根据什么物体来组织什么类型的字,比如,人字旁的字,全是表达有人形态有关的字,像,伙,伴,似,其它的字,以此类推,什么物就查什么旁,查汉语字典,一查那物体方面的旁首就出来了。”
明新老师越讲越有状态,他接着说,“人有多少,字就有多少,按男女老少四部分来说,字有五笔划,还多出一笔呢,是吧。汉字跟中国历朝历代的历史也有关系,比如,有个仓颉的古人,结绳造字,后来以天地卦象合成甲骨文,又到后来的伏羲氏,汉字经过各朝代的社会也发生不同的变化,又比如,使用草字的朝代,天下都像那草字一样乱七八糟,使用楷字的时代,天下要正常一些,是吧。”
明新老师正讲得兴起,汕头大娘思念爹娘,就问了一句,“好好,明新老师,你给我们说说爹娘怎么写?什么意思吧。”
明新老师在黑板上写了爹娘,解释说,“好,大家看,上有父亲挡风遮雨,才有下面多子多女,娘字,女与良,良女才称得上娘,呃,每个汉字都有来历。”
明新老师上课如讲故事,讲了不少有趣的故事,讲得头头是道,很有文化涵义。不止大娘爱听,村里所有人都爱听,因为他说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生活中又不可缺少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