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失望。
崔雪河为人就如那清雪一般,不染尘埃,光明磊落,如今她已经嫁作妇人,无论他们从前有过什么。
再相逢,他也不该如此轻浮的从后门写信,约她出去见面,这仿佛不是崔雪河会做的事。
难不成当真是世事无常,经历过家族大变,满门流放,吃尽苦头,死里逃生,后又遇大赦天下。
也算几起几落,原来的本性,大约已经消磨没了吧。
沈淳然将信放在烛台上,缓缓燃成了灰烬,原本她是不想应约的,哪怕年少时也向往过,但如今一切都不复存在,
但看着灰烬又想了想。
此事始终透着一股蹊跷,让她想要退避,又想要看看这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妖魔,一念至此。
沈淳然起身更衣。
天香阁。
说来此地还是上次与凤琉殇第一次遇到的地方,同时也是当年她与崔雪河来过的地方。
这里的许多点心茶果,都是她喜欢的。
“夫人,用奴婢跟着吗?”红袖为难的道,她大概也觉的,夫人不该来。
“自然要跟着的,月牙在门口守着。”
月牙不乐意的撇嘴,这是嫌我碍事对吧?我走好了。
推门而入,那人已经站在窗口的位置,比记忆中壮了一些,也高了一些,但始终挺拔俊秀,如苍山云雪。
他们有好些年没见了,但在沈淳然看来,足足有几十年,前世今生那么长。
只是她有些奇怪,前世的崔雪河,从未回到过京城,更加没有约见过她,今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崔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沈淳然倒是落落大方,倒是那窗前的人,微微一愣,似有些别扭,又有些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觉的像梦。
“是啊,多年不见,淳然依旧风华正茂,我却是已经不是当年模样了,”崔雪河转过身来。
微微一笑,其实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英俊潇洒,朗眉星目,只是眼底没了少年意气,而是看不透的迷雾。
与被苦难打磨后的忍耐。
那个清风若雪的少年,终是停留在了记忆里。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唤我一声子志。”
那是他的小字。
但沈淳然却明显摇了摇头,她不是来叙旧缅怀的,仅仅只是见故人一面罢了,如今见过了,看他还算安好,也就没什么想法了。
“你还是叫我沈夫人,或淳然夫人吧。”
崔雪河失望的点了点头,并继续道:“我回京这些日子,听到了有关你的传言……忠勇侯府,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崔公子不该说。”
沈淳然越发觉的,崔雪河变了,与当年不一样了,与他说话也仿佛暗藏玄机,随时都可能被对方捕捉一样。
这种感觉令沈淳然很是不舒服。
崔雪河凝望着沈淳然道:“我可以帮你和离,帮你离开忠勇侯府,你不要多想,我对你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仅仅只是想帮一个朋友,我也是真心帮你的。”
真心?
江烨也说真心悔改,但沈淳然怎么觉的,崔雪河此刻的真心,与江烨的真心,没什么差别呢。
充满,背后不可言喻的目的。
“那你要怎么帮我呢?你有什么?财富?人脉?还是权势?”沈淳然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东西凑齐,准备打一场人生硬仗。
崔雪河凭什么说能帮她?确定不是虚情假意?
“如果我都有呢?”崔雪河认真的道。
“哈哈哈……”
沈淳然啼笑皆非,“崔公子,你何时变的会说大话了?你果然不是我认识的崔雪了,说,你是谁假扮的?”
这话是开玩笑,但已经充分说明了沈淳然对崔雪河的失望。
对那位少年情谊的失望。
崔雪河正欲说什么,忽然厢房的里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子志没有说大话,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已经投靠了本王,本王的权势,便是他的权势,淳然夫人,你说加上本王,你觉的和离还难吗?”
沈淳然抬眸,就见走来的人竟是辰王凤夜。
前世,江烨便是跟了辰王,之后辰王斗跨太子,登基为新皇,江烨也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有功之臣。
借此狠狠的打压构陷安国侯府,仅仅只是想邀功,想逼死她。
前世的父亲,不是没有去求过新皇,但最终依旧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虽说重来了,但辰王在沈淳然的心里,就是个没有一丝怜悯仁慈的新皇,与江烨一样令他厌恶。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前世压根就没回来的崔雪河,如今入了辰王的阵营。
“淳然夫人怎么不说话?”
辰王还以为沈淳然震惊住了,若非沈淳然得了太后的眼,又被景文帝破格册封了二品诰命。
这份尊容是史无前例的,虽然看着没什么用,但是充分说明了沈淳然在圣前的印象,是与众不同。
就冲这份与众不同,笼络沈淳然就不会错。
辰王的嗅觉很灵敏,他要沈淳然欠他一个重要人情,将来以做大用。
算计的很好。
但沈淳然在思考一下后,只道:“妾身想考虑考虑。”
“当然。”
辰王胸有成竹的一笑,觉的这理由不过分,“但是时不予人,还是希望淳然夫人早日做出答复。”
“一定。”
沈淳然面沉如水的起身就走了。
心中却是冰寒到了极致,原以为是一场少年情谊的交代,却是傻傻的被人利用个干净。
此刻的崔雪河,一定在辰王面前邀功呢吧。
讽刺,天大的讽刺。
天香阁厢房,看着沈淳然离开,辰王瞥了崔雪河一眼,问:“心中何感受啊,明明是你的青梅竹马,如今却嫁了别人,你若愿意,等他和离,将你二人凑做一块如何?”
这样沈淳然就真的是他这边的人了,安国侯府也别想干干净净的脱离,包括沈贵妃。
崔雪河苦笑:“几经生死,我已经不敢奢求了,如今只是感谢上苍,还能回来,也感谢辰王殿下器重,子志一定会为殿下肝脑涂地,忠心不二。”
“哈哈哈……”
辰王发出一声古怪又愉悦的笑声,他年少的时候,崔雪河就已经是人人称道的神童了,一身孤傲,宁折不弯,如今却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比摘下这高岭之花,还让他觉的有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