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虽然狼狈,不过崔霁珩如愿与孟知意同榻。
二人回了长乐阁以后孟知意给崔进擦了药,看他没有大碍就要走。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崔霁珩咬着牙想,送到嘴边的肉自然没有长腿再跑的道理,孟知意转过身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崔霁珩像得了肺结核似的,一声一声嘶哑异常,教人听了以为哪个肺痨子抽了三天三夜大烟,脾肺都要咳出来才好。
“你怎么......”孟知意看崔霁珩刚歇下便不安生,以为他呛的水还没有吐完,又走回去帮他拍背。
“咳咳咳咳咳呕。”
崔霁珩装模作样起来比孟知意那绣花似的轻飘飘装咳不一样,这可真真是惊天动地,好容易缓过气来,崔霁珩一抬头眼睛脸颊都咳红了,看起来好不凄惨。
“师尊......”
这一句可真是点睛之笔。
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孟知意直接走不动道了。
崔霁珩这一顿咳咳险些背过气去,要是半宿无人照应,万一再把自己憋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是要真让他和崔霁珩同榻而睡他也是万万不敢的,按理说二人都是男子,无需避嫌,可一想起那个让孟知意纠结了半个月的梦,他又胆怯了。
倒不是说他接受不了两个男子之间......纯粹是因为对方是小自己差不多七岁的徒弟,这种奇怪的背德感让他如坐针毡,实在是,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崔霁珩咽下一杯茶水,心想是自己的药不够猛,师尊现在都不心疼自己了!
他正想着是咳一阵还是把喝下去的水吐出来,孟知意却一脸风轻云淡地坐回榻边帮他抚了抚背,然后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艰难又伟大的决定。
“今晚,”孟知意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偏头看向桌角红烛上燃尽的烛芯,缓缓道:“我陪着你。”
崔霁珩的目的达到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知意又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语速不自觉地快了不少,他闭了闭眼道:“你别多想,我是怕你半夜咳嗽起来没人照应。”
一直候在殿外任孟知意差遣的孟钰:“......”
小心思得逞的崔霁珩:“多谢师尊关怀!”
孟知意感觉自己好像上了崔霁珩的套。多余的水怕不是在崔霁珩喉咙里,而是在自己的脑袋里。
如今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此时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正好将自己心中一直揪着不放的事情证明证明——自己不是整日觊觎肖想自己徒弟的变态!
孟知意有了任务在身,整个人精神抖擞。
崔霁珩更是美滋滋,这会儿也不咳嗽了,痛痛快快一杯茶水灌下去,就要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下榻。
把软榻让给师尊,自己去美人榻上靠一晚上就行。
和师尊共处一室一整晚,这可真是太幸福了。
他那双长腿刚从被子里伸出去,就被孟知意一把扔了上去。
孟知意疑惑道:“你要作甚?”
崔霁珩眨眨眼,看见孟知意高扬起一边眉头,像个轻佻的风流人,心里恐龙抗浪一阵敲锣打鼓,爽的不行。
崔霁珩下意识抿唇,随着孟知意的动作又把腿收回薄被,他道:“我把床榻腾给师尊睡。”
孟知意看着崔霁珩无意识舔湿的嘴唇随着说话张合,感觉自己有些口渴,喉口干涩地滑了一下,“床又不小,一起。”
崔霁珩心里的小恶魔和小天使手拉着手普天同庆,崔霁珩本人又惊又喜,几乎忘了今夕是何年,自己姓甚名谁。
少年人尚且掩不住情绪,心里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眼见着崔霁珩又在咧嘴笑,孟知意恨其不争,咬着牙阴恻恻一笑,轻声问:“你挺高兴?”
崔霁珩点头。
孟知意都懒得再问了,他又不是傻子,总不能看出不崔霁珩的小把戏。
就算一开始关心则乱,这会儿对方达到目的就忘记演戏,自己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成真傻逼了。
不过他心里也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半推半就就如了崔影帝的意。
屋中烛火突然摇曳了两下,光亮暗下些许。
孟知意起身捻起小银剪将那长长一截灯芯剪断,烛光又满满当当挤满屋子。
孟知意缓缓凑近红烛,盯着明艳的烛火看,红烛把那张脸衬得更加瘦白,也更加美艳。
这样的场景看得崔霁珩几乎移不开眼。
他又想起之前抱着自己,在月色铺满的长乐阁尖尖的塔顶上,肆意翻飞的孟知意。
床榻上的崔霁珩心脏跳动的频率与月下的崔霁珩重合。
孟知意突然道:“睡觉吧。”
他的脸还凑在孱弱的灯火边,吐息却轻柔异常,连烛火都不曾惊动半分。
崔霁珩还没看够孟知意,见他要熄烛,老大不乐意地摇头,想到孟知意看不见,又说:“不要,师尊,我怕黑。”
这句话落下引得二人想起来了什么陈年旧事,俩人一块笑了起来。
大抵是孟知意吐息有点剧烈,烛火微弱地晃了晃,刹地灭下去。
崔霁珩:“......”
孟知意:“哈哈哈。”
崔霁珩认命,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太过拙劣,百试不灵,又怕孟知意从哪个边边角角扒拉出他那个“怕黑有效指南”耍着自己玩,索性也不说话了。
他睁大眼睛适应突然暗下去的环境,用眼神摸索着孟知意的行径。
突然屋子又明亮起来。
孟知意甩灭手里的火折子,把点燃的红烛稳稳端到了离床榻更近的小桌上,看着崔霁珩变脸似的从失望到惊喜的表情,很是满意。
有个小孩变着法的可以调戏,就是好玩。
孟知意道:“这下能睡了吧?”
孟知意说完就脱了靴子,穿着中衣解了发,直接越过崔霁珩往床里爬。
崔霁珩:“?”
我草。
有点刺激。
他遭不住。
崔霁珩感觉此时自己急需“怕黑有效指南”救驾,他屏住呼吸,浑身僵直着,任孟知意逐渐放大的身躯越过自己。
师尊的头发好软好滑好冰凉。
师尊的脸侧好白好俊好美丽。
师尊的身体好高好瘦好有力。
孟知意安安稳稳躺在崔霁珩里侧,心道这次睡在里头,换换风水。
“师尊......”
崔霁珩咬着牙,终于熬过酷刑般用力喘了口气。
孟知意耳朵似乎是被这声音烫了一下,缩了缩身子道:“怎么了?”
兔崽子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可崔霁珩只是乖乖躺下,拘谨得很,把自己牢牢裹在被子里,眼神都不敢往孟知意那一半瞥。
崔霁珩半边脸闷在被子里,显得声音低沉,闷闷道:“无事。”
孟知意见他如此安分守己很是满意,捋好长发也准备睡了。
奈何他是个有亮光很难入睡的人。
他还记得少时,孟钰刚跟着自己的时候,俩人都是小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尊卑分明主仆有别的门道,孟老爷子让孟钰护着孟知意,他一开始连睡觉都是同孟知意一起的。
那时候孟少爷挑剔难伺候的性格已经初见端倪,奈何孟钰是个爱玩的,就爱打着灯看话本,惹得孟知意一到晚上就茶杯玉佩扇子摸到什么就拿什么砸孟钰,俩人活活闹腾了半月,孟钰才妥协入夜不点灯。
熬了半个月的孟知意才睡了个好觉。
虽说小时候矜贵矫情的习惯他没继承的那么齐全,不过亮着灯确实难睡。
孟知意努力了好一会儿刚攒起点睡意,就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
他微微撩起眼皮,看见崔霁珩起身挪到小桌边,拿着剪子将烛芯剪断了。
屋子再次暗下来。
黑暗中崔霁珩摸索了好一阵才爬上床榻,他似乎是原地坐了一会儿,就在孟知意眼皮发沉,恍惚间以为崔霁珩坐着睡着时,少年的声音梦呓般轻柔地罩在孟知意迷糊的睡意上。
“师尊,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