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意面上微笑,心里却像被崔霁珩一拳砸了个大窟窿,正呼呼地往里灌着名为操蛋的冷风。
崔霁珩醒了盹儿,看清孟知意的动作,过去蹲下说,“我来吧师尊。”
孟知意继续微笑,“不用。”
崔霁珩还只是个孩子,不适合碰这些的。
可惜崔霁珩这孩子实诚极了,直接去捞孟知意手里的里衣。
我,草。
孟知意持续微笑,“说了不用。”
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在崔霁珩看来却是师尊身残志坚,独立自强,纵使苦伤不断,仍然不肯对命运低头……
总之“师尊天下第一好”滤镜八百米厚。
天下第一好的师尊心里哇凉哇凉的,梦里的主角之一实实在在杵在自己面前,还想帮自己销毁“罪证”,那只细白修长的手攥着自己的“罪证”还想强抢……
孟知意此时只想仰天长啸一声,造孽啊。
他长吸了一口气,在“道德败坏”和“半身不遂”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比较能顾全脸面的一个。
“实话告诉你吧,”孟知意的微笑像是焊在了脸上,“我尿床了。”
脸算什么东西?他孟知意稀罕吗?
崔霁珩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安慰孟知意,“都怪那个魔头打了师尊,师尊身体不便,才……才会如此……”
台阶递到脚底下了,孟知意心里稍微有些慰藉,他很会顺阶爬,“是是,慕寻衣那出生下手有点重哈哈哈哈给我打残了……”
所以不小心发生点状况也是情有可原吧,他也不算说谎,横来竖去也都是那地界惹的祸事。
我脸都扔盆里不要了,少爷你快走吧!!!
崔霁珩显然没有听到孟知意内心的嘶吼。
他没收手,反而把那衣服从孟知意手心拽出来,大有“你尿你的,我不嫌弃”,不忍抛弃缠绵病榻的糟糠之妻之意。
孟知意脸笑得僵,牙都快咬碎了。
“我饿了,你去拿饭。”
“不急,师尊先去歇着喝杯茶,我帮师尊洗完衣服就去……”
我谢谢你。
“不用,你现在就去找吃的,”孟知意一把拽回衣服把崔霁珩的手扔出去,“快点!”
崔霁珩觉得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不该被师尊触碰,可师尊自己又怎么会不干净?
他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出了门,孟知意终于垮下比脸,神色恹恹地加快了手上速度。
妈的,老脸都丢尽了。
洗衣风波过去,可孟知意心里那道坎始终跨不过去。
倒不是说他是个道德感多强的人,纯纯是因为接受不了梦里那张脸是日日陪伴自己身边的徒弟啊。
春天梦境里的主角之一忽然化为实体,一天天给自己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实在是有些要命。
“师尊脸色不好,是腿又疼了?”
崔霁珩手上整理孟知意翻的乱糟糟的书册,余光一直盯着孟知意的脸色和他手里许久未翻页的书。
他手上不慌不忙地整理完那摞书册,又把孟知意写的字叠好收起来,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神发亮,瞅了孟知意一眼。
孟知意正看着他的方向发呆,视线却没聚焦。像是感受到崔霁珩明亮的视线,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落在正向自己走来的崔霁珩身上。
那一瞬间孟知意想跑。
可惜崔霁珩已经走到他旁边,自然地在榻边坐下,伸手去撸孟知意的裤腿。
“别……”
“我给师尊捏捏就不疼了。”哄小孩似的语气,孟知意都没理由发他那恼羞成怒的火。
崔霁珩手法娴熟地把宽松的裤腿撩起,露出交错着厚厚血痂的小腿,温热的手指小心避开伤口,在疤痕旁边按压揉捏。
孟知意这腿没好利索,时常就酸胀难忍,每次稍微露出点不舒服的神情,总能被崔霁珩及时发现,然后料理得服服帖帖。
孟知意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妖魔病,皮肤一给崔霁珩碰到就发烫,他抽了下腿,手上把衣服往下拽,说,“行了。”
“师尊,”崔霁珩顺从地把衣服给他收拾好,然后又给他按肩。“师尊今早练的什么字?”
“嗯?”
“就是,师尊在纸上写的那些……”
孟知意疑惑,他今早是写了几张字,除去已经寄走的书信,还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书法。
估摸着是哪句诗被崔霁珩看见,想问他出处,小崽子还挺好学。
孟知意大发慈悲道,“行,你去拿过来,我给你讲讲。”
师尊要,给他!讲讲!
崔霁珩一阵穿堂风似的飘过去,卷过两张纸又飞了回去。
肩也不按了,他把宣纸往孟知意面前的小桌上一铺,然后坐在对面,撑着下巴一会儿看看纸,一会儿看看孟知意。
孟知意见他这么雀跃的生动模样甚是好笑,然而他的笑还没扯平嘴角,就在目光接触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时刹住了车。
如果时光能倒流,孟知意一定选择回到早晨刚拿起笔的时候,再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崔霁珩默默道,“师尊,不讲讲吗?”
讲讲?
讲什么?讲这洋洋洒洒一页纸的崔霁珩三字吗?!
讲什么?讲自己早上走神时想东想西无意把徒弟的名字写了满满当当一张纸吗?
讲什么?讲你的名字,我的心事吗?!
孟知意感觉真的是草了,他百口莫辩,实在是无话可说。
可是崔霁珩还在用那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见孟知意半晌不说话,眼神慢慢变得黯淡,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孟知意感觉这事做的不地道。
搞的他跟始乱终弃的渣男似的。
他沉了口气,“这些……”
崔霁珩期待,眼神发光。
“这是,最近……”
崔·灯泡·霁珩,发光ing。
“只不过最近我很喜欢这几个字罢了……”
崔霁珩:——@≥~≤我很喜欢@¥~#%@!~
师尊!喜欢!自己!
然后孟知意就被灯泡一把扑倒,狗崽子在他胸口拱来拱去,嘿嘿傻笑。
猝不及防的肢体碰撞,直接给孟知意干懵了,他最近本来就心虚得要命,这会儿直接爆炸,他粗暴地把崔霁珩从怀里拽出来,一脚蹬在崔霁珩胸口,把人勉强掀下去了。
他还未发作,就听始作俑者大叫一声,“师尊!”
孟知意刚想开口训斥他没大没小乱撞,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鼻子缓缓流下。
“师尊,您鼻子流血了.......”
何止呢?孟知意微笑,干脆让他七窍流血而死,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