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曈一行到达山门时,正逢另一路人也在递拜帖。
十几个俊男靓女,一水儿瑞云纹银白相间的弟子服。
为首的男修士身长八尺,玉冠束发,举止儒雅。
在他旁边的女子容颜清丽,浅笑矜持,浅紫色的发带与如瀑长发垂至腰间,翩然出尘。
这一对璧人引得苍梧派的弟子频频侧目,看得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叶亭曈叫了几声才将山门弟子的魂叫回来。
她递过拜帖,重复道:“乐游派叶亭曈前来吊唁。”
那位备受瞩目的女修士听见叶亭曈的话,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软软糯糯地问领头的男修士道:
“师兄,乐游派是哪个门派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男修士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耐心道:
“师妹不必理会,一个乡野门派而已,出过最大的人物是几十年前的魔头叶寻雪。”
妖首白霓裳。
魔头叶寻雪。
一个一夜之间灭十家仙门造数千杀孽。
另一个只身闯八十一重缚仙阵血洗蜀山。
即便故去多年,这两人的名号仍然让人闻风丧胆。
原本还算兴盛的乐游派在叶寻雪死后衰落避世。
老辈人避讳不提,小辈人也就很少能听到乐游派的名号了。
即使知道乐游派,也未必能将其与魔头叶寻雪联系在一起。
刚刚才知乐游派来历的弟子们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眼前那位妙龄女子下一秒就要变成野兽扑过来一样。
叶亭曈有些气恼,但看到弟子们的反应又觉得好笑。
她右手一招,长袖生风,竟变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向那群弟子冲去。
弟子们哇哇叫起来,捂着头四散奔逃。
有来不及躲闪的,朝后摔了个屁股墩,眼见要被狮子咬下脑袋。
那倒霉弟子吓得两眼翻白,谁知狮子踩在身上轻飘飘的,凶残的利齿扣住他的脸,却如同挠痒痒。
叶亭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首的男修士冷哼一声,划出一道剑气,那只狮子顿时化成了七零八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飞了满天。
“以花叶化万物之形,徒有其表却不能伤人——”
“不入流的木傀术,倒是你们乐游派的一贯风格。”
男修士真气一振,落到他附近的花瓣皆化成了粉末,一丝半点也未沾身。
叶亭曈不笑了,她看着出言不逊的男修士,问道:
“这位兄台,你是哪家的弟子?”
“你家师父没教过你‘礼貌’二字怎么写吗?”
身旁的女修士看不得叶亭曈如此无礼,忍不住昂起头来振振有词道:
“你听好了,我是昆仑派掌门之女纪柔儿!”
“这位是我师兄、掌门首徒何书墨。”
昆仑派,十大仙门之首。
其掌门纪仲明,是位千年难得一遇的顶尖大能。
他曾以一人之力,将身负仙妖两族血脉、凭借深厚妖力企图一统人界的白霓裳斩于幽都。
纪柔儿觉得她报出的名号足够吓退眼前的野女人。
谁料叶亭曈会错了意,咂舌道:
“纪柔儿……声音是挺柔的,不过我没看出你师兄肚子里有啥墨水。”
这位千金估摸着从小没受过什么挤兑,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叶亭曈在骂人。
她顿时气得直跺脚:“师兄!这苍梧派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请了过来?”
见师妹受气,何书墨有意维护她道:
“你瞧瞧她,正经修士哪有养乌鸦当灵宠的?”
“她同叶寻雪一样修习魇术,迟早要步其后尘。”
“咱们不必同这种人计较。”
何书墨口中的“魇术”,分为御物、御兽、御魂三大类。
叶亭曈使出的木傀术就是御物的一种。
顾名思义,御物为操纵花草木石之法。
御兽可令飞禽走兽为兵。
而更高一阶的御魂则是控制活人魂魄的禁忌之术,自古研习之人大多走偏锋入魔。
正因御魂术的存在,魇术被名门正派弃为邪道。
据传叶寻雪当年,就是因修习魇术而入魔的。
叶亭曈主修剑术,对于木傀术只会一点皮毛,学来打发时间罢了。
她本不欲闹事,但何书墨的话就像触及她的逆鳞,令她脑子一热就想拔剑冲上去戳他几个窟窿。
叶亭曈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你嘴太臭了,君子动手不动口!有种的来……”
她刚想说有种来打一架,何书墨忽然连声怪叫起来。
原来那只乌鸦不知何时飞到了何书墨头顶,畅快淋漓地拉了一通鸟粪,糊了他满身满脸。
叶亭曈一愣,继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怒火都泄光了。
她不屑再与他们纠缠,任凭他们在身后叫骂,提步往门派里面走去。
过了山门往灵堂方向走,天色越来越阴暗,直至到达灵堂跟前,已完全没有了山门外的炎炎酷日。
密布的乌云仿佛随时能拧下倾盆大雨,吹动灵幡的凉风呜呜咽咽,刮得人遍体生寒。
主持丧事的是苍梧派的长老高瑛,亦是死者方鸿的师弟。
叶亭曈往灵堂里一看,都是她熟悉的人。
方夫人正跪着哭灵,似乎一日一夜没有合眼,形容颇显憔悴。
陪在她身边的是女儿方知许,不施粉黛的脸上同样熬出一双金鱼眼,却掩盖不了豆蔻少女的丽质。
她梳着闺阁女子最简单的双平髻,鬓边随意地别一朵白花,宽大的孝衣裹在她身上,反倒穿出一丝仙气。
方鸿的大弟子彭云际正在灵前烧纸,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的方知许,递去关怀安慰的眼神。
纪柔儿一行人也在叶亭曈之后进了大堂。
到了主家面前,纪柔儿与何书墨倒也不好与叶亭曈闹,只是愤愤地瞪着她。
叶亭曈嫌恶地撇了撇嘴,自动与他们保持一丈距离。
其它门派前来吊唁的人陆续到了,彭云际连忙起身同高瑛一起迎接客人。
寒暄过后,高瑛道:“掌门将于后日下葬,这两天便请各位先在派中歇息。客房都已备好了,待会云际会带你们去的。”
这时,跪在灵堂前的方知许忽然站了起来。
她冲到高瑛面前,正色厉声地道:
“我爹不能就这么草草下葬!”
“他不可能无故暴毙,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你们为什么不肯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