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叶寻雪死时,君离曾到过蜀山,与华尧年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华尧年的记忆很模糊。
大多数乐游派弟子也没有见过这位长老。
只有李双瑜五年前曾随叶长盛去昆仑派,在人界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上,华尧年与他和师父同入星霜幻境比试,因此留有印象。
李双瑜证实了君离的想法。
众人这才记起昨日刚传来的那则消息:华尧年死后,他的尸体莫名失踪了。
现在华尧年的尸体出现在了数百里外的乐游山?
为什么要做这么费力又荒唐的事?
真正的叶长盛又去了哪儿?
以李双瑜对叶长盛的熟悉,没有理由错认他的声音,那么书房里当时实际有三个人——
凶手,叶长盛,和这具尸体。
废墟之下只有这一具无名尸,凶手和叶长盛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从封闭的房间里凭空消失,这是如何做到的?
君离见叶亭曈稍稍振作起来,便去废墟和院子四周寻找线索了。
叶亭曈弯下腰,将父亲的佩剑“鸿蒙”拾起。
剑鞘已经被大火烧得不能看了,但拔出剑刃,依然寒光凛冽。
她用衣袂抹去剑刃上的灰渍,避过忙乱的人群,往山门外走去。
预示唯一改变的,是乐游派的覆灭。
有大师兄在,乐游派一定可以重振旗鼓,长盛不衰。
她不想再让任何人陪她去送死,可她还有作为女儿不得不去做的事。
父亲也许没死,但情况一定不会太好,否则他绝不会丢下门派不管。
她不能再有遗憾,她要去把他找回来!
沿途黑夜漫漫,山林寂寂,只有聒噪的虫鸣和流水一路跟随。
她下到山脚,天边才开始泛起了一丝灰蓝。
叶亭曈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直到在山脚的丛林里听到一阵窸窣细语,她极其敏锐地停了下来。
顺着动静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看见两个蒙着面的男人正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最后一个人也死了,希望你能记得我们的约定。”其中一个人说。
“没问题,它现在是你的了。”另一个人说着,将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了对方。
“合作非常愉快。接下来我们只要……”
“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另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希望下一次的行动中又出现泄密的情况……好在乐游派较弱,否则以你那点人马,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
男人倒也不与他计较,他将手中的布包收入了怀里,“既然如此,便好聚好散。只是叶长盛怎么办?”
“你将他……”后面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了。
叶亭曈的心一沉,在听到叶长盛三个字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提着剑朝二人冲去:“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来了个麻烦。”其中一个男人道。
“杀了她。”另一个男人冷冷地道,自己却不动手。
他的同伴听到指令,立即拔剑朝叶亭曈攻去。
男人的修为在叶亭曈之上,但远没有面对黑衣女人时的压迫感。
叶亭曈心急则乱,很快就被对方打乱了节奏。
“叶氏剑法,不过如此。”男人游刃有余地奚落道。
“你到底是谁?我爹在何处?!”叶亭曈气急。
她将全身真气灌注在“鸿蒙”剑身,一式“朝如青丝暮成雪”朝他要害处攻去。
男人不答,轻蔑地抬剑一挡,将真气尽数化去。
却不料清脆的一声响,他手中的剑竟被“鸿蒙”的剑气斩作了两半。
叶亭曈得了兵器上的便宜,一鼓作气地朝男人心窝里刺去!
眼见便要得手,却见一只手掌将男人后领一提,顷刻甩出了叶亭曈的攻击范围。
一直观战的男人终于插手,不咸不淡地对同伴道:“不要轻敌。”
叶亭曈剑锋一转,朝他攻去。
却见那男人抬起一只手,竟是捏住了她的剑刃。
叶亭曈的剑再前进不了半分,一时间进不得也退不得。
“‘鸿蒙’落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
男人说罢,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剑刃传至叶亭曈的手腕,竟硬生生地将剑从她手中夺了下来!
叶亭曈被震退一大步,强劲的掌风随即扫来,将她击飞在地上。
她感到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碎裂,一股腥甜冲出咽喉。
叶亭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男人却已将“鸿蒙”的剑尖调转过来,朝着她的胸口掷去!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斜刺里蹿出,扑在叶亭曈身上,就着倒地的惯性抱起她滚了开去。
与此同时,树林的另一侧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惊呼。
叶亭曈抬起头,入目是君离一张担忧的脸,再转头看去,她却也惊叫起来。
“鸿蒙”并没有脱出男人的手,因为一个人拦在了剑尖之前。
“大师兄!”叶亭曈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
“鸿蒙”的剑刃从李双瑜的胸口贯穿,使他以一个卑微而可笑的姿势佝偻着。
手执“鸿蒙”的男人对李双瑜和君离的出现只是讶异了一瞬,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藏身于林间的另一人身上。
刚才那声轻微的惊呼响起,男人下意识地转头朝那边望去,一个同样身着夜行衣的身影瞬间隐入林中。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手中动作微微凝滞。
这个时候,李双瑜却抬起了头来。
他手中刀刃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黑衣人的脖颈划去。
黑衣人一惊,将头往后一仰,险险避过这一刀,蒙面的黑纱却被挑落了下来。
叶亭曈震惊地看着面纱后的那张脸,那张她非常熟悉、几日前还当做盟友的脸——
“纪长老?怎么是你?!”
纪伯月下意识地往脸上摸去,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怒意瞬间燃烧起来。
他一掌拍在了李双瑜的胸口,将他连人带剑震飞了几丈远,重重地滚落在地上。
叶亭曈艰难地爬到李双瑜身边,眼泪已经决堤。
“小师妹……别……别哭……”
李双瑜紧紧地抓着叶亭曈的手,紧紧紧紧地,直到落气很久,也丝毫舍不得放开。
“为什么?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叶亭曈大声质问纪伯月。
纪伯月的眼中平静无波,他抬起手中的剑,道:
“很可惜,你们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