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曈祈祷着,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跑了没多远,他们终于听到了兵器交接的声音。
后院有一片宽敞的练武场,现在却显得拥挤。
因为地上铺满了尸体,一个叠着一个,血还在淌,血河蜿蜒着从叶亭曈的面前流了过去。
叶长盛就站在这片尸体中央。
他手里拿着剑,正与一个白衣人交手。
“鹤归?你在做什么?!”
叶亭曈看清了父亲的对手,那人熟得不能再熟,却差点让她怀疑自己的眼睛。
鹤归听到了叶亭曈的声音,偏过头来望了一眼,却没有回她的话,只对君离简短地道:“带她走。”
什么意思?
叶亭曈脑中一嗡,她看着鹤归手中那把染血的“破晓”——
那一剑致命的本事,对于鹤归而言,可谓轻而易举。
“是你杀了我这么多同门?!”
叶亭曈冲上前去拦在鹤归面前,不可置信地喊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让开!”鹤归的语气少有的严肃起来。
叶亭曈却已经听不进他的话,她拔出剑,剑尖指向鹤归:
“你休想再伤害我乐游派的任何一人!”
鹤归眉头一皱,提剑朝她刺来!
与此同时,叶亭曈听得君离在一旁大喊:“小心!”
叶亭曈无暇去想,也不敢去想君离是不是与鹤归一伙,移步闪避的同时剑锋一转,一记“朝如青丝暮成雪”朝鹤归反击。
鹤归侧身避开她的攻击,指间的松针一掷,将她的剑击偏了几许。
剑身传来的力道让叶亭曈手腕发麻。
随即,鹤归一剑朝叶亭曈刺去。
叶亭曈大骇,她从来没有想到,鹤归会真的对她动手。
下一瞬间,“破晓”却只是擦着她的手臂刺过去,与她身后的兵刃相交。
一柄长剑刺入了鹤归的肩膀,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在他的白衣上显得分外扎眼。
叶亭曈这才察觉出不对。
君离已在这一瞬间抢入战局,将叶亭曈一把捞了出来。
叶亭曈回头望去。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叶长盛与鹤归短兵相接。
叶长盛剑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叶亭曈方才所在的位置。
如果叶亭曈没有及时闪避,那一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
“爹?!”
叶亭曈惊愕地看着叶长盛。
她当然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这却比看到鹤归杀她同门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叶长盛没有回应叶亭曈,他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继续一剑朝鹤归砍去。
鹤归受叶长盛一剑,此时身形明显有些凝滞,只能不断地闪避叶长盛的攻击。
叶长盛却丝毫不留情面,下手招招致命,剑剑直取鹤归的心脏。
“情况有些不对。”君离拉住了想要再一次冲上去的叶亭曈。
虽然有些残忍,但他还是提醒道:“仔细看你爹。”
叶长盛此时双目殷红,印堂隐约现出一点黑紫色。
他神情凶恶地盯着眼前的对手,与平时判若两人。
这似乎……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叶长盛的状态和他的出招方式,让君离有了一个可怕的推想。
他望了望鹤归,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鹤归是提前到达乐游山的,他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君离却不敢将心中的推想当着叶亭曈的面问出来——
乐游派死去的弟子们,是不是叶长盛杀的?
叶亭曈此刻却无法冷静地想到这一层。
她企图将失去神志的父亲唤醒,“爹!女儿回来了!你看我一眼呀!”
可惜没有丝毫成效。
鹤归不想伤害叶长盛,一再躲避得有些狼狈。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暗箭瞄准了鹤归三人。
“有埋伏!”
在危险来临前,君离敏锐地捕捉到了破空而来的轻微响动。
鸦羽剑瞬间出手,将冲他和叶亭曈射来的箭一一挡下。
鹤归却没有那么幸运。
或许是知道鹤归在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对方俨然将他当成了主要目标,暗箭毫不吝啬地朝他射来。
鹤归急忙闪躲,由于他正与叶长盛战成一团,二人一同受到了箭雨的波及。
叶长盛却只盯着鹤归,根本不去理睬身后的箭雨。
他当然不能眼瞧着叶长盛被射成刺猬,免不了帮他把射来的箭也清理了。
就见叶长盛趁此时机瞅准一个破绽,提剑便朝他刺来。
鹤归的表情难得的复杂了一番。
他堂堂千年大妖,可还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
收招回防,箭雨却再度射来。
君离与叶亭曈自顾不暇,虽是帮鹤归挡了一挡,但却挡不了全部。
鹤归只能选择先将箭雨挡下,再去接叶长盛的招。
这样左支右绌,到底是慢了半拍。
叶长盛的剑眼看到了跟前,鹤归却是躲不过去了。
鹤归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向右一个移位,想要避过要害。
叶长盛灌注于剑身的真气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追鹤归的胸口而去。
鹤归急急后仰。
但他知道,这也不过是无用的挣扎。
以叶长盛的修为,这一剑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避过的。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叶长盛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再往前一步。
真气到底依托于剑身,鹤归躲过的距离,刚刚好超出了伤害范围。
四人的目光齐齐地聚集在了一处。
从堆叠的尸体中,伸出了一双血淋淋的手,拼命地抱住了叶长盛的一只腿。
叶亭曈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失声叫道:“娘!”
慕容静听见女儿的呼叫,偏过头来,疼爱的神情中掺杂着哀戚。
叶亭曈什么也顾不上了,挣开君离的手就往前冲去。
然而,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叶亭曈的脚下。
叶亭曈眼睁睁看着咫尺之外,父亲叶长盛举起了剑,没有丝毫犹疑地刺向了他的夫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叶长盛。
奔跑中的叶亭曈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太近了。
近到叶亭曈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剑穿透了母亲的心脏。
近到有温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脸颊。
——太远了。
远到叶亭曈怎么够也够不到母亲的一片衣角。
远到一步之遥竟成阴阳两隔。
她往前爬了爬,想将母亲的身子扶起来,却发现手脚都颤抖得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