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尧年感到君离这张无辜的脸更加可恨了起来。
叶亭曈听他叨叨了这么多,总算找到了关键的环节:
“既然真凶在时间上做了手脚,那么只要查出是谁破坏了袁善房中的漏刻,或者是谁写下给阎大哥的威胁信,答案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君离笑眯眯地揉了揉叶亭曈的头:“和聪明的人呆久了果然会变聪明。”
叶亭曈回敬一个大白眼。
这人聪不聪明另说,气人的功底倒是无人能敌。
君离道:“要问这两件事,恐怕没人比袁善更清楚。”
袁善有点摸不着头脑,茫然道:
“信是江长老交给我的,可不代表是她亲笔写的啊?”
“我也并不知道漏刻是怎么坏的……”
“怎么坏的不重要。”君离意有所指地提示他道,“重要的是不让它变好。”
袁善一拍脑门,“啊,对了!”
“本来我说要换个新的漏刻,可江长老说近日无人下山采买,让我先将就将就……”
他话说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袁善有些惊愕地看向一旁的江青鹭,哑巴了。
“好巧不巧。”君离笑道。
他朝江青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如同亮出温润的刀刃:
“江长老或许愿意同我们解释解释。”
江青鹭的目光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她不气不恼,依旧淡淡地道:
“洛少侠已经断定是我杀了殷掌门,我的解释重要吗?”
“不过我倒想知道,我该如何避开所有人的怀疑,去完成这场刺杀?”
君离摸了摸鼻尖,“看来江长老是要考验在下的聪明才智。”
“也罢,我便将我猜测的拼凑拼凑,给大家还原一下事情经过。”
“五月初六那天下午,江长老提前调整了前坪秤漏的时间。”
“所以当钟声响起,前坪散课,实际比平时早了两刻钟的时间。”
“这个时候阎判官按照信中约定,提前到达了蜀山派,与江长老过招。”
“阎靖义也因此成为了凶手的最佳人证。”
“申时七刻末,华长老从迷魂凼赶至前坪,江长老怕阎靖义无法脱身,便故意露出破绽,让阎靖义逃走。”
听见君离的指控,江青鹭古板严肃的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波澜。
君离接着道:“之后,为了让所有弟子不回到房间发觉时间有误,江长老让前坪的弟子都去搜捕阎靖义。”
“她自己也带了一队人,先赶到殷掌门的院中。”
“江长老既需要弟子证明掌门此时还活着,又不能让他们看到院中水运仪象台的真实时间。”
“我猜,大概所有弟子都是站在院中一个视野盲区待命的。”
君离看向周围的蜀山派弟子。
很快有当天跟随江青鹭搜捕的弟子证实,他们站在水运仪象台的背面,确实看不到仪象台显示的时间。
“之后就很简单了,江长老大可以先带着弟子们出去搜寻一圈,然后借故离开,回到掌门院中,将殷掌门骗出房间。”
“殷掌门走在前,江长老在后,当殷掌门走至水运仪象台前的时候,江长老趁其不备,一击毙命。”
“法术穿透殷掌门的身体,击坏了水运仪象台,让时间停在酉时一刻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酉时一刻之前,江长老刚刚从院中离开,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却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君离目光炯炯地看向江青鹭。
“至于何时把前坪的时间修改回来,那就有很多机会了,比如江长老只身去追顾渊一伙人的时候。”
江青鹭认真地听君离说完,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
她笑起来其实挺好看,有浅浅的酒窝,恍惚之间与叶亭曈有了一丝神似。
江青鹭负手道:“你小子比我那傻憨憨的侄孙女机灵不少。”
江青鹭显然将君离当成了叶亭曈的同辈人。
虽然她活得并没有君离久,但这声“小子”君离倒也乐呵呵地受了。
江青鹭继续说道:“我且问你,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只要有一人发现时间不对,便能查到我头上,此举岂非太过冒险?”
君离朝江青鹭一拱手,语气里充满敬重:
“大概江长老一心要替死在殷元良手下的亡魂报仇,未曾细想自己的退路吧。”
江青鹭一愣,继而仰天大笑起来,“小子,你错了!”
“我不仅要他死,我还要自己活!”
“我不是江青鹂,我永远不会为我没有做错的事偿命。”
她看向君离身后的几人:
“若不是怕牵连顾渊他们,我一早远走高飞了。”
“华尧年,你若要为殷元良报仇,就得小心自己的胳膊腿!”
华尧年没有料到真凶竟然会是她。
当年叶寻雪之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自知是殷元良的不对。
只是因了他下的“十四夜”之毒,江青鹭才有了动手的时机——
伯仁因他而死,作为几十年的兄弟,这个仇少不得要替他报上一报。
华尧年默然拔出佩剑,指向江青鹭,道:
“公道不论,死伤无妨。今日我与江长老报的乃是私仇,任何人不得插手。”
说罢,他蓦地朝江青鹭攻去。
论起真功夫,蜀山之上除开殷元良,便是华、江两位长老。
强者遇强,二人出招再无任何保留,这一战可谓惊天动地。
所有的妖族和人族都不约而同地退让出一片场地,以免被剑气误伤。
在所有人或是喝彩或是惊叹的时候,叶亭曈却在担忧。
她知道,此时在人群的某个角落,藏着一个不怀好意的人。
暗器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射出,连累一个无辜的人丧命。
刺客会是妖族,还是人族?
叶亭曈仔细回忆着那段幻象。
可她当时担忧君离的安危,能够集中精力看到的实在有限。
暗器是朝着江青鹭发出的。
妖族来的人都受过江青鹂的恩惠,即便江青鹭与她早已决裂,也不至于要害她性命。
叶亭曈把注意力放在了人族。
即使是蜀山派的弟子们,也极少能看见两位长老动真格的比试。
大部分人都伸长了脖子,恨不能从眼花缭乱的招式中学个一星半点回去。
叶亭曈很快发现了藏在弟子中间,眼神到处乱瞟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