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叹了口气,他猜的果然没错。
“我早该想到的,无涯死后成怨魂,当然是心中有恨。”
“但是他成功散去一身怨气,想必现在已经放下了。”
“难不成他叫你保密,是为了保护害他的那个人?”
霜月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甘与不满。
君离起了丝兴趣,“害他的是宿敌?”
霜月锁定他手上一块荔枝蜜饯,准而快地一抓就走。
“是门派中人?”
霜月一动不动。
“是谁?江长老?”
霜月完美避开红枣和杏仁口味,拿走了第二块荔枝蜜饯。
“哦对,江青鹭是在殷元良当上掌门后才进入门派的。”君离拍了拍脑门。
“难道是华尧年?”
霜月叹了叹,堂而皇之地拿走了第三块荔枝蜜饯。
“都不对,那是殷元良喽?”
霜月的视线从蜜饯盒子离开,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君离,将两只手收到了袖子里。
“啧,其实聪明的我早就知道了,想多给你几块蜜饯而已。”君离狡猾地笑了笑,继续问道:
“当年门派中谁与无涯的关系最近,最可能替他报仇?”
霜月伸出一根手指在蜜饯盒子里翻了翻,答非所问:“没有了!”
君离瞅了一眼,“荔枝味的吃多了不好,小心上火……哎你不是瞧不起这些廉价玩意儿吗——”
“我走了。”
君离忙将她拉回来坐下:“好好好等会下山给你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枉他刚才将最可能的人选放在了最后,眼前的死丫头却一点不领情。
霜月哼了一声,仿佛逼他买蜜饯的人不是她。
她道:“无涯有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是殷元良,另一个是华尧年。”
“关系嘛——亲如父子。”
“华尧年?”这个名字在情理之中,却也在君离意料之外。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与殷元良有生死之交的华尧年吗?”
*
君离走进灵堂,华尧年背对着他,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在殷元良的棺木前。
“殷掌门死了,想必华长老是最难过的人了。”君离轻轻地出声。
雕像的头偏转过来,露出一侧的鲇鱼须。
华尧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根鲇鱼须也跟着抖了几抖:
“三日之限已过一日,洛少侠倒有心思来与我闲聊。”
“开场白总是要有的嘛。”君离走到他身侧。
“我正是为了案情来的,想问问华长老在殷掌门死前的所见所闻。”
“我的所见所闻,就是那个小妖精残忍杀害元良,却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放走了。”华尧年面露讥讽。
君离虽爱逞口舌之利,却从来分得清场合,更很少被别人的言语挑衅激怒。
他好脾气地纠正他:“这是死后,我问的是死前——准确说是发现尸体之前。”
“还有,池鱼现在只是嫌犯,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
华尧年又哼了一声,这回两根鲇鱼须都抖了起来。
他答道:“阎靖义从前坪逃脱后,我估摸着阎靖义是冲顾渊而来,就先去了他的客房。”
“谁料我推门进去,顾渊人已经不见了。”
“门外看守他的几个弟子没有看到其他人来,我见屋内窗户有撬动的痕迹,想是顾渊自己撬开窗户溜走的。”
华尧年想着必须把顾渊找回来,于是叫了几名弟子去通知其他人顾渊的失踪,自己也到各处搜寻。
不过直到发现殷元良的尸体,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扮成蜀山派弟子的顾渊。
“当时看守顾渊的是谁?”君离问。
华尧年说了一个名字。
君离心中有了初步的想法,并不打算打草惊蛇,谢过华尧年便退了出去。
出了灵堂便是弟子练剑的前坪。
君离从多宝囊中取出一只刚从山下买来的袖珍漏刻,快速往软禁顾渊的房间跑去。
到达房间外时,漏刻中的流沙刚盖过一刻钟的位置。
君离又如法炮制,计算得顾渊房间到掌门院子的最短时间,足有一刻多钟。
至于掌门院子到前坪,不过两百二十步,且从两处前往顾渊房间的路是不互通的。
君离找到了看守顾渊的弟子,得知他当天确实见过华尧年,还因为完全没注意顾渊何时逃跑,被华尧年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确定华长老是在散课之后两刻钟左右就来了吗?”
“对,绝对不会超过两刻钟,因为每天这个时候,从前坪散课的师弟会来换我的岗。”
“华长老来后不久,换岗的师弟就来了。”
君离沉思了起来。
华尧年被证实阎靖义离开前坪的时候正在现场。
姑且不论他能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避开江青鹭那拨人、完成杀人的一系列动作。
就算他在酉时一刻杀死了殷元良,也不可能在酉时二刻之前赶到顾渊房间。
华尧年看似是最有动机的人,却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除了他,还有谁可能与殷元良有仇呢?
江青鹭?更不可能。
她进入院子时有一大帮弟子在场,掌门声音做不了假,而她前脚走,后脚殷元良就遇害了。
若是她曾立即折返,早就被所有人怀疑了。
袁善?
他倒是有作案时间,但为了一个朋友,至于杀害掌门吗?
君离此前已经调查过蜀山派其他的长老、掌教,乃至可疑的弟子。
他们或是没有动机,或是根本没有杀人时间。
所有的推理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时间动机都符合的,只有池鱼和顾渊了。
*
水华渊。
枝嫚从鬼门关捡回一命,却尚未苏醒。
顾渊在房中为她施针,池鱼紧张地守在一旁。
阎靖义在屋外踱来踱去,磨得锃亮的酒葫芦不离手,时不时饮上一口,焦躁得只差没将院子里的草地踏平。
叶亭曈从屋角一堆东倒西歪的酒坛子里找到一坛未开封的桂花酿,向阎靖义招手:
“阎大哥,你别太着急,枝嫚姑娘吉人有天象,早晚会醒来的。若不嫌弃,我陪你饮一杯如何?”
阎靖义“啊”了一声,对着这年轻后辈,他说话有些结巴了起来:
“不……不嫌弃,方才是我酒后唐突了姑娘……你莫见怪。”
叶亭曈与他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她觑了阎靖义一眼,试探道:
“冒昧一问,我与祖母,可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