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
眼看枝嫚被众人围在中间,就要挂彩,他手腕一动,阿音瞬时化作银线冲入人群里。
阿音落地成虎,大爪一扫,前排的七八人便像弱不禁风的禾苗秧子,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众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只听君离的声音好整以暇地响起:
“诸位能否听我一言?”
他走上前去,阿音喵呜一声变回了黑猫,眯眼缩进了君离怀里。
君离揉着阿音柔软的皮毛,首先向阎靖义道:
“我刚刚问清楚了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替真凶顶罪,但从时间上来说,恐怕你是最不可能杀死殷掌门的人。”
华尧年皱眉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君离转头问江青鹭:“今日前坪散课大约是什么时候?”
江青鹭道:“每日散课时间都固定在酉初。”
“前坪有日晷和秤漏,时间一到,便会有弟子撞响铜钟。”
君离满意地一笑,又道:
“华长老,我们在迷魂凼外听到的,应该就是前坪散课的钟声吧?”
华尧年点点头,不解他何意。
“迷魂凼到前坪,掌门院子是必经之路。”
“我们刚才从迷魂凼外赶到这里,大约花了半刻钟时间。”
“从这里再到前坪不过两百余步的距离。”
“那么可以大致估算,华长老从迷魂凼赶去前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阎判官在散课之后,也就是酉初才到达蜀山派,与江长老打架的时候被华长老看见,然后他才离开的前坪。”
有多名弟子证实,阎靖义离开前坪的时间的确与君离所说相差无几。
君离继续道:“仪象台的指针停留在酉时一刻,说明凶手至少酉时一刻待在这个院子里。”
“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殷掌门在江长老带人赶到时是否真的还活着——这点刚才已经有弟子证实无错。”
“第二,水运仪象台指示的酉时一刻是否准确?”
江青鹭似乎明白了君离的意思,颇为意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欣赏:
“这架水运仪象台是当今世上最精密的计时机械,不可能出错,也不可能被更改。”
“这就对了。”君离接着道:
“从时间上来看,殷掌门几乎是在江长老走后立即遇害。”
“我刚才看了一圈,整个院子里除了掌门的房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人。”
“江长老带着弟子们来过,显然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的踪影。”
“殷掌门虽然中了‘十四夜’之毒,但并非完全不能使用功法。”
“阎判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避开追捕、从藏身处跑进院子、杀死掌门,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同样,阎判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入房间制服掌门,并威胁他与江长老说话。”
按照君离的推理,阎靖义已经完全摆脱了杀人嫌疑。
阎靖义被君离三言两语判了无罪,他愣了片刻,然后不知为何,竟仰头怪笑起来。
华尧年有些不甘心:“那匕首和他手上的血迹怎么解释?”
阎靖义笑得疏狂:
“的确如你所说……我没有杀殷元良,我只是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了而已。”
“他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死无全尸吗?”
“你——”华尧年愕然看着阎靖义,“是你将元良的心脏喂了……喂了……”
华尧年“喂了”半天,有些难以说出口。
阎靖义的笑声令他更加怒气上涌,恨不得一剑将人捅个对穿。
君离站在中间,好心给华尧年挡住了阎靖义那张可憎的脸,以免他气晕过去:
“死者被剖开胸膛挖出心脏,但现场并没有喷涌而出的血迹。”
“说明当时殷掌门已经死了,血液在他身体里凝滞。”
“我不认为挖死人的心脏算得上杀人之过,最多是出于仇怨的泄愤罢了。”
“华长老,我们还是找到真凶更为要紧,那人很有可能是冲着天权钥来的。”
华尧年却道:“阎靖义没有杀人,不代表他身边那个小妖女没有杀!”
“我看阎靖义之所以愿意主动认罪,就是为了庇护真凶!”
蜀山弟子们听了华尧年的话,纷纷附和。
的确,从时间上来说,池鱼并不能证明自己酉时一刻不在掌门院内;
从能力上来说,殷元良中了“十四夜”之毒,功力大减,便是她这样修为低微的小妖也足以将他杀死。
池鱼汪着一双眼,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默然地垂下头去。
枝嫚冲口而出道:“小鱼绝不会杀人!”
“她的性子最是温和的,即使是为了顾渊,她也不会冲动到去杀害蜀山派掌门!”
池鱼感激地看了看枝嫚,她永远都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那个人。
但在蜀山派诸人的眼中,池鱼无疑是嫌疑最大的。
华尧年道:“我可以放了阎靖义,但是这个叫池鱼的小妖女,必定是杀害元良的凶手!”
“我看她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认罪的。”
说罢,华尧年抬手施法,一道紫光朝池鱼飞去!
池鱼被不知名的法术击中,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叶亭曈暗道糟糕,华尧年应该就是预示中杀死池鱼的那个男人。
她要如何制止?
叶亭曈还没有想好对策,便听枝嫚惊叫道:“住手!”
枝嫚拔剑朝华尧年攻去,但还未近华尧年的身,便被江青鹭出手拦了下来。
她被江青鹭一掌击中,斜着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的小妖。”江青鹭冷冷地道。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根银针,直朝着华尧年的掌心扎去。
华尧年眉头一皱,急急闪身避开。
池鱼身上的法术随之解除。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显然被折磨得不轻。
原本在院中待命的五六名弟子中忽然冲出来一个人。
他扶起地上的池鱼,朝阎靖义大喊道:
“阎大哥,快走!”
叶亭曈见那人穿着蜀山派的弟子服,一张面孔虽然陌生,但声音却熟悉得很——
竟是易了容藏身在弟子之中的顾渊。
他不知何时从弟子看守的屋内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