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柔儿追上何书墨,她也不管何书墨此时愿不愿意听她说话,一股脑儿地道:
“何师兄!我知道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生气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再不说清楚就晚了!”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挺好的,我也不讨厌你。”
“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更像妹妹对哥哥的感情,你明白吗?”
何书墨很想说他不明白。
他挺后悔留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是当初带她一起回门派,她就不会受洛君离那小子蛊惑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迟了。
“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俩的婚约退了,和那臭小子一起回去那座坟山守墓吗?”
他知道纪柔儿受不了这些苦。
“我可以叫他留下来!昆仑山岂不比幽都好太多!”纪柔儿一派天真地道。
何书墨冷冷道:“守墓人天生的职责就是守卫幽都山,非死不能离。”
“现在是他爹还在,但他迟早有一天必须回去,到时候你怎么办?”
纪柔儿满不在乎地道:“那我就和他一起回去。”
听着纪柔儿这些完全不过脑子的话,何书墨暗自摇摇头。
他不信纪柔儿能和洛君离这种天壤之别的人走到一起,或许她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等到吃了瘪,自然就会学乖了。
想到这里,他倒也宽了些心,拿定主意要看她反悔,回过头还得来贴着他。
何书墨道:“你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会同我爹说,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头了,再来昆仑提亲。”
纪柔儿以为他这话便算是放弃婚约了,欢喜地笑起来。
欢喜得让何书墨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纪柔儿离开后,雍雅走进纪仲明的房间,她将门窗关好,一脸严肃地站在纪仲明面前。
“你真没看错?”纪仲明问。
雍雅犹疑了一会儿,“虽然没完全看清楚,但瞧鹤归那遮遮掩掩的样子,我真担心……”
纪仲明听她并不确定,舒了一口气,“我看你是太紧张了。”
“那么小的孩子,中了致命的一掌,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当年我亲眼见过那孩子的尸体……真是作孽啊。”
“师兄就是太心软。”雍雅还是不放心。
“就怕他接近柔儿有什么目的……我得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不要太过火。”纪仲明叮嘱一句,算是默许。
*
君离是在第三天苏醒的。
他一醒来,就看见趴在床沿上熟睡的叶亭曈,歪着个十有八九要落枕的姿势,微微地嘟着嘴。
他痴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
君离轻手轻脚地起身,想把叶亭曈挪到床上去睡,但刚抬起她的胳膊,叶亭曈就醒了过来。
“诶,君离你醒了?!”叶亭曈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欣喜地叫道。
见他自个坐了起来,忙把他往枕头上按:
“你你你先别起来,多躺会,有哪里不舒服没?”
“我已经没事了,再躺下去要长蘑菇了。”君离伸了个懒腰,如同刚睡完懒觉醒来一样。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叶亭曈,歪嘴笑道:
“叶大小姐,你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误解你对我有意思的。”
叶亭曈愣了一晌,面上呼地一下红了起来。
君离本来是惯常与她玩笑,见她忽然沉默,心跳几乎也跟着她猝不及防地停了。
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默认么?
不不,怎么可能,她一直顶讨厌他的。
君离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张跑惯了马车的嘴此刻连舌头都不知往哪放。
叶亭曈低低地笑了一声,打破了一瞬之间诡异的尴尬:
“太好了,瞧你这没正行的样儿,可知是好全了。”
君离松了口气,可又有些失落地想,原来她并没有当真。
“对了,鹤归在哪?我有事找他。”君离很快就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叶亭曈朝窗外指了指,“他一直守在院子里。”
君离出了房间,见鹤归一个人坐在假山上发呆,他三两下跳上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醒了?”鹤归看着远处的雪山,不惊喜不意外,就如平常一般同他打了声招呼。
“嗯。”君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他的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你猜我在星霜幻境里看到什么了?”
鹤归想了想,他实在猜不出来,试探着答道:“银票?”
“你怎么跟叶亭曈一个脑回路?”
君离推了他一把,又自顾自道:
“我看见一个女人。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鹤归淡淡的道:“比银票也好不了多少。”
君离白了他一眼,“我还看见了你。”
鹤归莫名地感到背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抖了抖肩膀。
君离忍笑,不再与他扯淡,“当时我尚在襁褓,被一个长胡子男人抱着,有一道法术击中了我……”
“那个女人把我抢了过去,然后她死了。”
鹤归万年不动如山的脸上起了一丝变化。
君离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道:
“星霜幻境幻化出的场景皆是根据真实历史所生,但是……我脑中完完全全没有这段记忆。”
他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也没有见过雪山大火。
甚至放到四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梦里的场景就是昆仑派。
就算他当时再年幼,对于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唯一可能的情况是,他被人施了遗忘术。
但这种法术,骗不过星霜幻境。
鹤归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回事,对不对?”
君离追问,“那个女人……是不是我娘?我生母到底是谁?”
鹤归的目光一会儿看向远处的雪山顶,一会儿又研究起脚下的青苔。
他故作轻松地道:“问我这个干什么,你生母不就是三娘吗?”
“她是个普通的小妖,身子不大好,生下你之后不久就病死了。”
君离抱臂看着他:“这就奇了,我爹一直说她是人族一个大家闺秀来着。”
鹤归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脸上憋出一团罕见的红云来,“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君离盯着鹤归的脸,直盯到鹤归一身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