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乌云终究还是散去,太阳探出它的那张圆盘般的大脸来。
耀眼的光芒从空中射下,空气一下子变得灼热起来。
“准备!”负责监斩的执行官一声令下,那排制服兵齐刷刷地抬起手里的冲锋枪,将枪口对准我。
“刀下留人!”
影视剧里,经常发生这样的故事。每每有冤案发生,罪犯即将被斩首示众时,总有英雄拔刀相助,勇劫法场,或者钦差高举圣旨,踏马而来,急呼:“刀下留人”。
总之,最终总能冤案得雪,坏人坏官受到应有的惩罚,皆大欢喜。
看着一排黑熏熏的枪口,我的脑子里竟出现影视剧里的名场面。
这说明我心中尚有期待,仍怀希望,这未必是件坏事。
“开枪!”监斩官一声令下,同时,晴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上望去。
一个黑点从空中落下,越来越大,轰隆隆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近了,近了。竟是一架军用直升飞机,两翼侧下几个红色的导弹弹头格外醒目!体型似乎比民用的大很多!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这还是我人生头一回亲眼看到直升飞机。上天总算待我不薄,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这样帅气的装备。
“枪下留人!”直升机还未落地,就有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人大喊着从三十多米的高空中一跃而下。
“开枪!快开枪!”
就在我以为能够活命的时候,监斩官急忙喊道。
“大胆!”飞在空中的超人见状怒喝一声。
然而,一切都还是太晚了。有几个士兵抡起冲锋枪就是一顿狂射,我连逃命都来不及就已经领了盒饭,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在朦朦胧胧中恢复一丝丝知觉时,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彻骨的冷。
“我这是到了严寒地狱吗?”我想,我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我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僵硬而又沉重,根本无法睁开。不只是眼皮,我的整个身体都很僵硬,无法动弹。
好在我的脑子还算正常,还能思考。我努力回忆着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事。
我记得在自己即将被行刑时,天空中突然降下一架战斗直升机。还未落到地面时,就有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从空中跳了下来,挡在我的身前。
他是谁?为什么想要救我?在龙国能调用战斗直升机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
我认识这样的人?或者我家人认识这样的人?我敢肯定绝不可能!
小时候上学的学费都是向亲戚借的凑的,要是有这种身份的人肯帮忙,我家会缺钱?
不会真的这么狗血吧?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我该不会是什么国家重量级人物的贵公子,将来是要继承某个无比庞大的家业的吧?
为了培养我吃苦耐劳的精神,以便将来能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家族不得已把我送给我现在的爸妈抚养,从此不管不顾,让我自生自灭?等时间成熟,再让我继承家业?
等他们回过头来想要让我回去继承家业时却发现我已成了死刑犯,即将被枪毙。为了救我,他们不得已只能暴露真实身份直接调动军事力量?
可他们还是没能来得及,我这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还是死了。从此,这个家族只能走向衰落……
呵呵,我可能看得太多了,出现了妄想。以我现在的处境来说,实在不适合妄想。
如果是被人绑住,还能动动手指头,脚指头,可我连根毛都动不了,结合这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的彻骨的冷,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被人冰冻住了,冻得死死的。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当我终于能够睁开眼睛、活动身体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正躺在一张窄小的铁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白布。
另外,我的身上多了几条长长的刀疤,不知是何缘故。身体里面也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这让我十分不舒服。
没错,我在停尸间,室内温度至少零下二十。
那么,我是死了?只有死人才会被停放在停尸间,冻得像块冰。
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还能看见东西,还能感觉到冷?
我无法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几个铁床和几具冻硬的尸体外,没有找到任何能保暖的衣物,没办法,我只有用白布裹着,哆哆嗦嗦地走向门口。
“听说这段时间停尸间里老是有奇怪的声音,依我看,肯定是闹鬼……”
“你别说了!”
“你这人真讨厌!”
“嘿嘿,怕什么?有我在,难道还能怕了那些牛鬼蛇神不成?”
……
我的手刚摸到门把手上,正要开门,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对话声,而且越来越近。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躲起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怕什么呢?就算我是鬼魂,那也是人怕我,而不是我怕人,躲起来算什么回事?
我没有开门,也没有躲起来,只是退了两步,免得被人开门撞到。
我就这么站在门口处,想要看看,自己如今在世人的眼中究竟是人还是鬼。
前面已经说过,只有通了阴阳的人才能看到鬼魂。虽然这是或影视剧里的说法,未必是真,但姑且这么信吧。
如果来的人都能看得见我,说明我是人,反之,我就是鬼。毕竟阴阳可不是那么好通的,这样的人万里挑一,来的人里没有阴阳眼才最合理。
“吱吱吱。”
不是老鼠叫,而是门的把手被转动产生的声音。
“有人要来了。”我的心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古代待嫁的新娘在等夫家来接亲时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
依——呀。
开门的动作不快,但好歹还是开了,几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人出现在我眼前。一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另外两个是一对男女。
“啊——”在看到我的瞬间,其中一个女人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
“闭嘴!”同行的男人喊了一声,然后转向我,“同志,故意的吧?不开灯在这儿等着吓人呢?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吧?”
灯亮了。
“啊——”这回,两个女人都尖叫了一声,同时躲到男人的背后。
“别怕!肯定……是人!”男人也开始哆嗦起来,“看,有,有,有,影,影子。”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们四个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人才有影子,鬼魂是没有的。
我终究还是人。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指着我身旁的空铁床问道,“停在上面的尸体呢?不对!你,你怎么不怕冷?”
他们自己穿得厚厚暖暖的,自然是感觉不到寒冷的,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想起来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很低也不足为怪。
常年躲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人怎么能感受得到屋外阳光晒得人灵魂都要出窍的那种火辣呢?
我想说话,但嘴巴只是动了几下,并没有发出声来。大概是被冻了太久,舌头还没完全恢复灵活性。
为了表示自己是友好的人而并非索命的厉鬼,我决定用行动代替语言,张开双手向他们扑了过去,想要给他们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一来,套在我身上的白布就掉了下去。
“啊——”他们三人同时发出惊呼,下意识地转身逃命。
“救命啊!尸变!有鬼!救命啊!鬼啊!”两个女的边拼命地跑边拼命地尖叫着、呼喊着,从她们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们确实恐惧已极。
我有些厌倦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想:“我明明是人,你们却把我当鬼,真是没见过世面!”
男的倒是有些不幸,逃跑时太过惊慌不小心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我扒了他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向他表示了感谢。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变态,更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一条裤衩肯定也是会给他扒光的。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