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头和村民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来到一座四方宽大的院子前,院外四面高高的黄泥土墙。
院子左边三间略低矮些的土墙房,看着很有些年头了,右边三间明显是新盖的,中间一间堂屋,整体看着比村子里其他人家都要阔绰。
“阿奶,阿奶,来贵客啦……”
金石头跑进院子里一阵嚷嚷,奶娘端着药碗从左边屋里出来了,猛一看见这么多人进了院子,她吓了一大跳,一把将金石头拉进了怀里。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吗?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咳咳咳咳咳……”屋里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心肺全都咳出来才算完。
慕清欢忙将面无表情的顾三顾四扒开,几步走了过去。
“奶娘,是我。”
奶娘红着眼睛,踉跄了几步,又惊又喜的扑上来抱住了慕清欢。
“大小姐……是大小姐,老奴是在做梦吗?”
慕清欢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没做梦,我和王爷只是路过,记得小时候奶娘曾跟我提过,你老家就住在这附近,我便顺路过来看看你。”
才半年不见,奶娘明显苍老了不少,手背上的皮肤就像干巴巴的橘子皮一样,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也覆了一层白霜,那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盈满笑意。
听她提起王爷,又看到院中的其他人,奶娘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拉着金石头一起跪下,给顾景洲和慕清欢行了跪礼。
“民妇参见景王爷,参见慕侧妃。”
顾景洲摆了摆手。
“快快请起,你是侧妃的奶娘,也算是她半个长辈了,无须行此大礼。”
奶娘神色一动,听景王爷言下之意,再看看大小姐的气色,就知道那些传言不假,大小姐在王府应是很受宠的。
她整个人一下子都精神了,急匆匆的从箱底翻出来二两银子,托隔壁的小子带着金石头一起,去集上买些酒肉,好整治两桌饭菜出来。
又煮了一大壶茶,放在堂屋里,请慕清欢和顾景洲进去坐着。
堂屋紧挨着左边三间旧屋,不时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过来,许是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故此咳得极其隐忍。
慕清欢作为一个医者仁心的大夫,实在是坐不住了,她准备去隔壁看看,但碍于对方是男子,她们又刚刚来,一时也不好跟顾景洲开口。
终于等到金石头从集市上回来了,慕清欢将他唤了进来,金石头正要跪,慕清欢忙扶住他,问道。
“隔壁是有病人吗?”
金石头有些忐忑的说。
“隔壁是我爹。”
慕清欢心下了然,刚刚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吐了好几回血的金老大,想必就是了。
她搬过医药箱,走到窗下,借着药箱的遮掩,取了一瓶止咳的药液,又取了一包甘草片,交给了金石头。
“喂你爹喝点止咳药水,还有这个甘草片,无事时可以嚼着吃,也可以抓一小撮泡水喝,快拿去吧。”
金石头恭恭敬敬的接过药,郑重其事的跟她道谢。
“草民多谢景王爷,草民多谢慕侧妃赏药。”
慕清欢不禁笑了,明明七八岁的孩子,还装着一副大人的样子,开口闭口就是草民草民的。
“快去吧。”
金石头知道阿奶和这位慕侧妃关系极亲近,所以问都没问是什么药,就拿去了厨房,给奶娘看了。
顾景洲笑着问道。
“侧妃看都没看病患一眼,仅凭声音就能开药了?”
慕清欢淡然一笑。
“我都说了,我的药吃不死人,就算不能治病,也能将养将养身子。”
“再说了,他这病啊,光听声儿,我就能听出个七七八八来。”
顾景洲眼里诧异不已。
“光听声儿就能听出来?”
慕清欢点了点头。
“正是,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患的应是肺痨……”
奶娘正要过来道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俩人的对话,她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就没站稳。老大怎么就得了肺痨?自古十痨九死,那可是要命的病啊!
不过,大小姐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一定是见其他人得过吧?
现在景王爷在,她不敢贸然进去打扰俩人,抹了把眼泪,就又进了厨房。
金石头去隔壁喂了药,慢慢的咳嗽声也缓和了些,隔壁的厨房里,也飘来了一阵肉香。
“开门……快开门……老子回来了。”
“小兔崽子,又死哪儿去了?”
有人在外面暴躁的踹门,金石头站在屋檐下,攥着小拳头,浑身绷的绑紧,胸膛气的起起伏伏的,瞪着院外一言不发。
砰的一声,并不牢固的木头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满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的男子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小兔崽子,趁老子走了你们就偷吃,我老远都闻着味儿了,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
金石头挺直小身板儿,往他面前一站,低声道。
“二叔,家里来客人了,可是从京城来的,你最好少说两句。”
金老二一听是京城来的,睁开醉眼一看,堂屋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各持一把宝剑,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他吓得顿时清醒了大半,跪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胡乱说道。
“草民见过京城来的老爷。”
说完就赶紧溜进了厨房里。
金奶娘正在灶后添火,根本没注意到他,金老二揭开锅盖,只见锅里正炖着一只香喷喷的老母鸡,还有一只大肘子,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儿。
他咽了咽口水,抄起灶台上的锅铲,就要捞了吃,奶娘听见响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锅铲,小声道。
“这是招待贵客的,你可知道外面是谁?那可是王爷和侧妃,你今天给我老实点儿,要不然我请王爷收拾你。”
金老二眼睛发亮。
“是王爷和侧妃?那我们家岂不是要发财了?他们可带了银子?”
奶娘揪住他的耳朵骂道。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莫要惹怒了贵人……”
金老二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锅里打转儿,又按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抱怨道。
“娘,我都要饿死了,还要好久才开饭呐?你煮的这些,人家京城来的王爷能吃得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