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信正散漫地靠在精神科的走廊发着呆,他见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表情有点惊讶。
我敢肯定他看到了我手中的日记本,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看好时间,一定要按时来拿你的病员牌。”
于信叮嘱了一句,随后便垂下头,不再看向我们。
我匆忙地应了一声,然后和胡沙回了房间。
胡沙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脸涨的红彤彤的。
“快快快,看看。”
胡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喊我赶紧过去。
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确认并没有什么异常后,将病房门关上锁住,这才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胡沙凑到我旁边,一脸期待的看着日记。
啧,怎么像个等大人读儿童读物的小朋友啊。
我将日记本翻到正面,封面上简洁明了地写着四个小巧娟秀的字。
“星星日记”。
我将它翻到第一页,仔细起来。
“2043年6月21日
今天天气真好,可是小娟和小龙又惹院长爷爷生气了,他们两个真调皮呀。”
随后的几页都是裴星星记录的在孤儿院的日常,看得出来那时的她非常快乐。
一直翻到某一天时,情况发生了改变。
“2045年3月9日
今天我突然晕倒了,院长爷爷说我有心脏病,需要做手术,可是院长爷爷并没有那么多的钱。
院长爷爷到处求人借钱,可是还是凑不够钱,院长爷爷对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他对我说一定会凑齐手术的钱,可是我不想让院长爷爷那么辛苦,也不想看到他难过。”
日记的结尾还画了一个大大的哭脸。
“2045年4月1日
院长爷爷累得病倒了,都是因为我,我只会拖累院长爷爷。
院长爷爷被送去了离这里很远的医院,我被留在了这里。
我为什么会得心脏病,如果我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就不会连累院长爷爷了。”
这两段日记让我看出了不一样的点。
之前原效春给我的资料上面写的是裴星星被院长抛弃留在了医院,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眉头紧锁,继续往后翻。
“2045年4月5日
今天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姐姐来看我了,她说她叫红(划掉)洪燕,她让我喊她洪姨。
她跟我说想收养我,然后帮我治病。
我好开心,我有亲人了,如果我的病好了,院长爷爷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呀。”
日记后面被画了一个可爱的微笑脸。
“2045年5月9日
洪姨每天都来看我,喂我吃饭,给我讲故事,给我唱歌,鼓励我。
我好喜欢洪姨呀。
也不知道院长爷爷怎么样了。”
……
后面基本都是记录着她和洪燕的日常,看上去温馨又有活力。
“2046年9月22日
洪姨跟我说,院长爷爷去世了。
院长爷爷身体那么健康,为什么会去世呢,洪姨一定在骗我。”
这一页的字体有些模糊不清,是裴星星的泪水粘湿的,上面还有些泛黄的痕迹。
她在这一页日记的结尾写上了一句祝福语:“希望院长爷爷在天堂活得开开心心的,忘记所有烦恼。”
“2047年7月5日
护士姐姐今天带我去了海边,捡了好多贝壳珍珠,我把它们做成项链,送给了洪姨。
洪姨说找到和我匹配的心脏了,我好开心,很快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2047年7月6日
今天有一个记者来采访我,问了我好多问题,什么血型,身高,体重,还有我的过去的经历。
最后他还给我和洪姨在楼下拍了合照,给了我们两个一人一张,我一定要好好珍藏!”
下一页纸贴着那张合照照片,有人用红色的记号笔在合照旁边画了个爱心和笑脸。
“2047年8月23日
今天下午我就要做手术啦,等做完手术,恢复健康,我就能和洪姨一起去游乐园玩,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一起在夏天的夜晚看天上的小星星。
洪姨说,我就是上天赐给她的小星星,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我们以后要在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情。”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若有所思地把日记本合起来,耳朵敏锐地听到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胡沙眼眶红了一圈,眼白里还带着点血丝,他见我看过来,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干什么,没见过别人感冒流鼻涕啊?”
“是挺稀奇的。”
我没有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头回答了他的话。
“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我试图转移胡沙的注意力。
胡沙立马被我的话吸引了注意,效果立竿见影。
“白大叔,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你这些天吃了护士给的药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胡沙摇摇头,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别小看我,不知道什么作用的药我才不会吃,我都给吐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给你个任务,今天在不把药吃下去吐出来的情况下保留药片。”
胡沙有些好奇:“你要这些药干嘛?”
“当然是因为我有用处。”
胡沙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保留药物的对策。
“好了,小沙同学,今天我要在房间里整理思路,午餐晚餐我再出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慢慢想。”
“嗯……嗯?好。”
于是我半推着胡沙将他送出房门,目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胡沙离开我房间的范围时,我明确感受到身体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起来。
隐约之间我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
这样的精神污染目前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就是脑子有一点点吵。
我躺在病床上双眼微阖,深吸气,缓慢吐出,集中注意力让自己大脑平静下来。
脑子里的杂音慢慢减弱下来,这让我有了专注思考的条件。
……
午餐和晚餐我照常和胡沙一同去食堂吃,而这一次我和胡沙亲眼目睹了食堂打饭阿姨吃掉浪费食物的病人这一幕。
回去的路上胡沙一直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整个人都表现的不太自然。
“害怕了?”
我调侃胡沙。
“没……我只是一直以为那个NPC,至少也该是个人,没想到也是一个未知的怪物。”
胡沙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忧愁。
“是怪物又如何呢,”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们遵守了规则,也没有惹怒她,她根本没有理由对我们出手,我们甚至还能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胡沙。”
“绝大多数时候,人比怪物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