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一毛二分以及二斤粮票,连饭都要吃不起,赚钱已经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可就这么直接去找,他初中同学陈志强,目的性太强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把事情办砸。
想来想去,他决定先去求助老婆的大姐,苏晴。
苏晴比苏妍大两岁,几年前顶了母亲的班,成了县食品厂的一名正式职工,现在在厂里做会计。
她这个人嘴皮子厉害,但本性很善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最主要的是,她跟苏妍的关系很好,之前,还为苏妍撑过腰,跟王大花闹过几次。
当然了,她也是除了苏旺山外,最痛恨江心诚的人。
不过江心诚却不在乎,只要苏晴心中有苏妍,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说服苏晴帮忙。
苏晴的丈夫是一名刑警,名叫张有志,她如今跟丈夫住在县里的刑警家属院。
江心诚原本想买点水果去拜访,不过钱花超了,只能两手空空,纯纯的蹭脸了。
刑警大队的这处家属院,承建于七十年代初,当时已经流行兴建楼房,所以都是一栋栋四层的筒子楼。
在保卫室登过记后,江心诚将自行车,停在了苏晴所在的单元楼前,径直上了楼。
“咚。”
“咚。”
“咚。”
来到贴着302门牌号的门前,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敲响了房门。
“谁呀?”
很快,屋里传来了苏晴的声音,随后房门被拉开。
“你来做什么?!”
本来笑容满面的苏晴,看到江心诚的那一刻,立马蹙起了眉头,冷起了脸。
“姐,我有点事,想求你帮个忙。”
江心诚脸上堆着笑,将姿态放的很低。
求人嘛,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苏晴眉毛一挑,十分夸张的抬头一望,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一个大专高材生,祖国的栋梁,来求我一个小职工帮忙?”
“不好意思,不帮!”
她冷冷一笑,顺手就要关门。
江心诚能理解苏晴,王大花把人家妹妹欺负成那个样了,他这个做丈夫的,不但不阻止,还会跟着一起动手,苏晴这个做姐姐的,对他这个态度实属正常。
“姐,等一等,你先听我说完。”
他急忙伸脚挡住了门,快速说道:“姐,我没了工作,苏妍现在又停职在家,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我两个大人饿着倒没什么,可孩子还小……我只能觍着脸来求你帮帮忙。”
苏晴直愣愣的瞅着江心诚,仿佛不认识了一般,眼中透出不可思议。
以她对这个妹夫的了解,根本不敢相信,一个妈宝,懦弱,还很爱面子,而且还是对她存有敌意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小家来求她。
“王大花逼你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不是。”
江心诚摆了摆手,简单的解释道:“我打算分家,跟我娘他们划清界限,一会儿我就让他们去我弟家去住,我结婚四年,他们跟着我住了四年,也该轮到我弟尽孝了。”
当然,他并非只想简单的跟王大花一家划清界限,他是要断亲。
若非现在是讲法治的文明社会,他绝对会宰了王大花一家,才能解心头之恨,只能说他们很幸运,活在了新时代。
不过,单单这句话,已经让苏晴目瞪口呆,久久缓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的求证道:“你是说,你要跟你娘分家?”
江心诚点了点头,十分坚定的说道:“对,必须要分,昨晚我娘连夜将我从村里喊回来,居然是为了让我替江家宝偿还赌债。”
“我工作都让给了他,失业一年多了,苏妍的工资月月上交,我俩哪有钱?”
“我那偏心的娘,竟然提出要让苏妍,让她……,唉,总之丧尽天良啊,我那时才看清楚我娘的真面目,这家再不分,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跟苏晴,他不打算隐瞒,他这个大姨家比较懂分寸,嘴巴很严,话不会乱往外说。
“什么?!”
虽然江心诚说的隐晦,但是表情到位。
苏晴一看就明白了,她银牙紧咬,张口便骂:“好你个王大花,心肠居然这么狠毒,我妹妹人老实,但也不能这么欺负吧,这个丧天良的老东西。”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这个老家伙算账!狗娘养的,她以为俺们娘家没人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生气,推开江心诚就要冲出家门。
“姐,你冷静一下。”
江心诚伸手拦住了苏晴,说道:“你现在过去,最多跟我娘打一架,她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万一她躺地上耍无奈,吃亏的不还是你?”
“你是正式工,姐夫是一名刑警,我娘就一乡下老太太,一点顾虑都没有,她要是闹到你俩单位,你和我姐夫,不得受批评,挨处分吗?”
苏晴身形一顿,她并非一冲动就失去理智的人,刚才那是在气头上,听江心诚这么一分析,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那就这么算了?”
她有些不甘的跺了跺脚,指着江心诚发泄一通:“你说你个大老爷们,自己媳妇挨欺负了,你管都管不了,要你有什么用,窝囊废!”
江心诚讪讪一笑,没吱声,微垂着头任由苏晴数落。
他肯定不会让王大花一家好过,不过这话若从他口中说出来,难免显得太绝情,让人心寒。
毕竟,现在可没人知道,王大花只是他的养母,在其眼中,他只是一个能转运生儿子的工具人。
苏晴骂了几分钟,将心中的火泄掉后,狠狠瞪了一眼江心诚,开口道:“进来吧,在门口杵着,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呢。”
关上门后,她一指沙发:“随便坐吧,桌上有水,要喝自己倒。”
“正好这月工资我还没存,先拿给你吧,不够的话,改天你再过来,我给你去取。”
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走向里屋。
“姐,我不是来借钱的。”
江心诚急忙开口道:“我来是想让你给我赊点冰棍。”
县食品厂里有一个冷饮车间,每年快夏天的时候才会启用,生产一些汽水,冰棍之类的冷饮,免费发给厂职工当福利及供给县供销社外,还会批发给一些个体户。
苏晴是厂里的会计,她出面,赊一些冰棍,绝对没问题,且厂职工批发,价格还会更低一些。
江心诚正是打算以下村卖冰棍的名义,去接近他那个初中同学。
“冰棍?你要那个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苏晴诧异道。
江心诚笑道:“当然去卖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我不能总向你借钱吧?”
“你去卖?”
苏晴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刚入夏的时候,为了妹妹,她亲口向江心诚提过,让他去下乡卖冰棍赚些零用。
当时江心诚那种嫌弃的嘴脸,她记得还十分清晰。
“对。”
江心诚点了点头道:“之前我是不了解,这不回村收麦子的时候,跟卖冰棍的打听了一下,不少挣呢,一个月下来,不比工人工资低,是门好活计。”
“呸,我看你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被逼急了,压根不知道赚钱。”
苏晴啐骂了一句:“行,待会儿上班,我就去给你赊,对了,木箱子你有吗?”
“没有。”
江心诚摊了摊手,如实说道。
“那你等着。”
苏晴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江心诚,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她提着一个刷着白漆,正面印着“冰棍”两个醒目红色大字的箱子进了屋:“先借给你用两天,你自己抓紧钉一个箱子。”
江心诚略一诧异,随即释然,“近水楼台先得月”,食品厂职工守着这么一个能赚外快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谁会嫌钱多呢。
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做了,那么其他人肯定会效仿,这就是从众心理,别人做,你不做,那就会感觉损失了一个亿。
不过,这会儿还没实行双休,工人们只有周天一天休息日,也只能那天去卖,箱子平时也都闲置着,正好便宜了他。
“谢谢,姐,你比那大慈大悲的菩萨,还要仁慈百倍。”
看着额头上冒出汗,还微微气喘的苏晴,江心诚由衷的感激。
“人跟人呐,就是不一样,即便是同母所生。”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苏妍的三妹苏朵,每次见到他总是摆出的那副高高在上,一脸不屑的鄙视模样。
……
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
因为此刻,中午下班回家午休的苏朵,正拍着桌子,义正言辞的朝着苏妍吼道:“二姐,你这婚必须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那可多得是。”
“江心诚就不是个男人,连老婆,孩子都护不住,这种人你还跟着他干嘛,离婚,明天就去离!”
坐在对面的苏妍,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女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眼中泛着厌恶之色。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她很激动,与爹娘聊的也很高兴,与婆婆相处的不愉快,她压根一句都没提。
反而因为丈夫的改变,她破天荒的夸了丈夫几句,恰好被刚下班回家的苏朵听到。
这可不得了了,一直挑唆她离婚,吃饭也没能堵上嘴巴,叨叨到现在。
自她从乡下回到县城上学后,她这个三妹就没拿正眼瞧过她,而且还经常欺负她,平时更是直呼其名,从未喊过姐。
这会儿开口就喊姐,还关心起她的安危。
苏妍只是老实,又不是傻,当然猜出苏朵不遗余力的挑唆她离婚,绝对有其他目的。
果然,苏朵又数落了一顿江心诚后,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开口道:“二姐,我有个同事,是厂里销售科的副科长,今年三十了,还没结过婚,人可好了,家庭条件也好,他爹是县信用社的副行长,娘是工商所的主任,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再受罪了。”
苏妍眉毛微微一挑,无语的撇了撇嘴,虽然她不经常回娘家,但也知道苏朵的对象就在乡里的信用社工作,一直想调动到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