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恒几人在阿来家借住的第三天,胖子带着装备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身后还跟着吊儿郎当的黑眼镜和委屈焦急的黎蔟。
黎蔟看样子已经有几天没有睡过觉了,眼睛下面都是乌黑,在看见钱恒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睛。
“恒哥。”黎蔟往前走了两步,看上去小心翼翼的。胖子已经上去给了钱恒一个毛栗子。
“很能跑啊,你们两个咋不上天呢?还有你小哥,你这刚从青铜门里出来没多久老毛病就犯了。我迟早有一天被你们气死。”
钱恒和吴峫站成一排,两个人一边互相踩脚,一边小声说话。
钱恒:“你去解释。”
吴峫:“我上去被骂成狗,你去。”
钱恒:“你已经够狗了,你不上去我就把你抽烟的事情抖出去。”
钱恒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够小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器官衰竭影响到听力的原因,他的声音其实不小。刚说完钱恒就看见了吴峫煞白的脸色。
只见吴小三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向钱恒:“胖子,烟从他口袋里拿的。”
钱恒:贱人好歹毒。
眼看着他胖哥马上就要开始骂人了,钱恒害怕地要死,不是王胖子有多凶,只是钱恒会有负罪感。
一个病秧子天天让人担心。
黎蔟看着那边鲜活生动地和吴峫说话的钱恒,青年的眉眼如画,圆圆的杏眼看上去像是两条游动的小金鱼。
黎蔟看得有些呆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那人突然摇晃了几下,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样向后倒去。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行动,黎蔟几步上前把钱恒揽进怀里。
“恒哥,恒哥……”黎蔟嗓音哽咽得不行,焦急地呼唤钱恒。
钱恒察觉到黎蔟急促的心跳,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黎蔟的指尖。
黎蔟一下子放下心来。
“他应该是累了,我带恒哥进去休息。”黎蔟把钱恒打横抱起来,在胖子等人担忧的目光之中由山格带着进了屋。
把钱恒放在床上,黎蔟转身看着山格,俏生生的少女看上去就像一朵水灵灵的山茶花。站在门外探出个脑袋看着床上的钱恒,头上的银饰哗哗作响。一双大眼睛像是纯净的湖泊。
她像是深山中的小鹿。
黎蔟回神的的时候钱恒已经起身了,正在冲山格招手。
“格格,过来。”
少女蹦蹦跳跳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五彩绳子。这是她这几天从钱恒这里学的游戏。少女麻利地在手上缠好绳子,跪在床边笑盈盈看着钱恒。
“阿哥。”
山格的发音有些古怪,但是很好听,黎蔟注意到这姑娘头上的银饰上面有一支振翅欲飞的蝴蝶,在银冠之上颤颤摇动。
“地上凉,起来。”钱恒坐到床边,把黎蔟往一边赶。山格坐在床边看着钱恒。
钱恒开始陪着山格翻花绳。黎蔟看见他恒哥手腕上有一个细细的银镯子,上面雕刻着银蝶。于是想上手摸一下,但是被一双白皙的手打了一下。抬头就看见气鼓鼓的山格。
“别乱动。”钱恒看了黎蔟一眼,再看看对面的少女。
山格现在已经开始说苗语了,边说边把手上的另一只镯子往钱恒手上塞。
黎蔟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知道恒哥是拒绝了,到最后的时候山格眼睛中盈满了泪水。
钱恒抬手揉揉她的头。山格甩着脚脚不说话。
钱恒有些哭笑不得,大山中的女孩就像是最纯净的宝石,只知道一味地承诺和守望。不知道说爱的人会抛弃,说喜欢的人也会变心。
“就这一只,格格乖。”钱恒的声音温柔:“以后可不能把东西轻易送给外乡人了。”
山格点着头,没有说话。
黎蔟就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镯子是这姑娘的定情信物,但是要求是必须要送够一对。
黎蔟现在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钱恒收了一只,他的恒哥收了一只别人的定情信物。
钱恒细白手腕上的那只镯子是那么刺眼,黎蔟想冲上去把镯子摘下来,指甲嵌进手心却感觉不到痛。
山格手上的银镯叮当作响,黎蔟听的烦躁异常。等过了一会儿,山格被阿莱叫了出去。钱恒看向黎蔟,发现这人正在以一种十分委屈的表情看着他。
钱恒想出门,但是被黎蔟挡住了。
“恒哥。”黎蔟现在已经比钱恒高了一大截,钱恒看着他需要抬头,有些费力。
“以前是不听话,现在是连话都不会说了?”钱恒开口。
“恒哥,你收了她的镯子?”黎蔟颤着声音问。
钱恒知道黎蔟是误会了,但是他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来越喜欢睚眦必报。就比如现在,钱恒明明知道黎蔟误会了,自己手上的那只镯子是山格的礼物,但是并不是定情信物,山格后面给的那只才是。
黎蔟看着钱恒笑了两声,抬眼看着黎蔟:“你是我的谁啊?这么管我。”
黎蔟嗓子一下子嘶哑地说不出话,无力的抓着钱恒的袖子。钱恒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只能推开黎蔟往外面走。
钱恒刚准备推门的时候,手腕被身后人抓住。然后整个人被黎蔟抱进怀里。后背贴着青年的胸膛,可以听见心跳声。
钱恒想着这人是真的长大了,都可以把自己牢牢禁锢在怀里了。
黎蔟的手臂在钱恒胸前虚虚揽着他,怀中人的身形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轻而易举就可以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黎蔟的手指伸进钱恒手腕和银镯的空隙之中,迟迟不肯松开钱恒。
钱恒叹了一口气。
“黎蔟,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青年缓缓开口问。
黎蔟听见钱恒委屈又沙哑的声音:“我去给你买西红柿了,半路上被以前的仇家找到了,腰上被人捅了一刀。”
黎蔟听得呼吸一滞。
“我回家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我在地下室给你打电话……”
钱恒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那天晚上,我被人打折了了三根肋骨,卸下了手臂……”钱恒顿了一下。
“我给你过生日,保护你。给你买烟花,给你做饭说喜欢你。”钱恒掰开黎蔟的手转身看着他。青年惨淡地笑着,好像是小孩子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黎蔟想抬手去给钱恒擦脸上的眼泪,但是手抬起来又不敢触碰这个人。
“黎七爷一直拿我当笑话吧?”
黎蔟心中剧痛,连忙解释:
“恒哥,不是,我喜欢你。恒哥,我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我只希望能守在你身边……”
黎蔟的话被钱恒的笑声打断,钱恒笑得眉眼弯弯。轻轻开口:“告诉你一个笑话……”
钱恒慢慢后退一步说: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陪在他的小蔟身边,哪怕永远得不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