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蔟看着不远处的篝火,苏万和杨好正在那里烤东西吃。梁湾走过来坐到黎蔟身边:“想什么呢?”
黎蔟嘴里叼着半根牛肉干,缓缓开口:“我现在觉得我上次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是的,所有的诡谲冒险都像是一场颠倒众生的大梦,黎蔟的记忆之中,吴峫的脸。黑眼镜的脸都开始渐渐模糊。但是只有钱恒一个人永远清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背景是沙漠之中温暖的橘色余晖。
黎蔟突然想起来在沙漠的时候自己昏倒,钱恒给自己喂水的时候。他现在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是昏迷的,只要亲到了恒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爱意。让他的恒哥一个人痛苦那么久,最后变成了现在谨小慎微的样子。
“我的人生以前特别没有意思。直到我遇见了吴峫。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了别的活法。但是我现在想着,只要有恒哥,什么日子都可以过。”
黎蔟看着梁湾,少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人了。眉眼在火光下看上去温暖又深邃。梁湾有些看呆了。
她觉得黎蔟和钱恒不一样,她见过钱恒失去理智的样子,钱恒疯狂的时候自毁倾向非常严重。黎蔟现在虽然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梁湾还是觉得他没有办法拯救钱恒。梁湾在大学时选修过心理学,她还记得教授说过的一句话:
“在自毁倾向严重的人的世界里,你认为的自己对他很重要,只是你自己以为的。他们不给人关于时间和唯一的承诺。你认为对他的唯一,是他们为了拯救自己寻找的稻草。成为这种人的救命稻草是非常危险。得到了他的唯一,就不可能逃得掉……”
“小恒说过喜欢你吗?”梁湾突然问黎蔟。看见少年点点头。
“你是从他家里逃出来的?”
梁湾看着黎蔟继续点头:“但是恒哥说他会等我回北京的。等回了北京我就好好学习。当个工程师和恒哥在一起。”黎蔟傻傻地笑着。
梁湾一下子觉得黎蔟非常悲哀。
等他回到北京的时候……
“湾姐,你怎么了?”黎蔟问梁湾。梁湾摇摇头。
“没什么。”
“自毁倾向严重的人,不要在丢弃之前给他承诺。”
教授的话在耳边回荡。
不要在丢弃之前给他承诺。
……
钱恒在面前的棺材板上敲了敲。看着来送货上门的师傅。
“小伙子,给家里老人订的。也不买点好棺材,你看看我铺子里那些……”
“我给自己订的。”钱恒微微笑着打断了师傅的话。
师傅一下子说不出话。
“师傅,可以画北方的漆棺吗?”钱恒还挺喜欢那种深蓝色的颜料的,而且希望自己可以在上面画一条龙。
“这个,小伙子,画得太早,会掉漆的。”师傅现在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这么一个年轻好看的小伙子。
钱恒和师傅把自己的棺材抬到了租的房子里。房东是个好人。不介意这个。
二零一四年的春节,钱恒一个人坐在棺材边上吃的饺子。他肺部的坏死太严重,在滇王墓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吸进去了一些孢子伤了喉咙和声带。在八月份的某一天开始就慢慢咳血。
一月份的时候,钱恒动用了一点点道上的关系,把自己的开明兽牌给卖了。那是一块来自墓里的血玉,死人的东西,生人戴着对身体不好。
钱家最后一点痕迹被装在钱恒之前装核桃的盒子里,交给对面的人。
“怎么?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对面的男人看着钱恒,一口大金牙看上去熠熠闪光。
“我需要做手术。”钱恒非常诚实地说。血玉开明兽牌是钱家的象征,现在也被他这个逆子拿去卖了。
从人手里拿过那张两百万的卡的时候,钱恒的手都在抖,他觉得自己真得无耻极了,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二月份,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严重打击了昆明的花卉市场,钱恒去外面买早餐的时候看见了被丢在路边的一大束向日葵,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现在到了外面,已经奄奄一息。钱恒带了回去,最后只养活了一朵。但是毕竟是改良过得品种,到最后都没有结出葵花籽。
钱恒很失望。
钱恒的手术太复杂,最后是回到北京做的。
到了北京,钱恒像是鱼回到了水里,关于黎蔟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让他听到了。
毕竟现在黎蔟已经出名了。
那个少年已经成了整个道上津津乐道的人物,协助吴小佛爷一举端了汪家,狠辣又无情,看着就像第二个吴峫。
钱恒躺在病床上,看着外面三月份的飞雪。胸口多了一道狰狞的手术刀口。
给他主刀的,是已经阔别几个月的齐薇薇。女医生剪了长发,看上去非常干练。问钱恒打算去哪儿。
“我回昆明,那里暖和。”
昆明是春城,当然暖和。钱恒喜欢昆明的花,喜欢这种宁静的日子。
钱恒回到了昆明,继续在鬼市上卖着他的核桃。再也没有去打听和黎蔟有关的事,在北京的时候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听到的关于黎蔟的事,就像是一阵轻轻的风,没有在钱恒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年的六月份,钱恒去了一趟福建。为了看一下驰名中外的土楼,但是由于记忆力下降买错了车票,最后到了一个风景很好但是偏远到不认识的小村子。
去的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钱恒不能淋雨,最后壮着胆子敲开一个房子的门。那房子院子里停着一辆金杯车,看上去很破。房子的装修倒是很合钱恒的口味,非常古风。
钱恒看着非常眼熟。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钱恒看见一个叼着半根烤白薯的胖子。
“卧槽。”那胖子发出一声惊叹,随后就开始梗着脖子冲里面嚎叫:“天真……卧槽天真。”
“你满嘴胡话在拐什么……钱恒。”
钱恒看着后面同样叼着烤白薯的人,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这个房子眼熟了。
他后退一步,一下子把门拉上走进了雨里。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