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恒知道自己是惹小孩生气了,但是他又不能上去哄,只能祈求着吴峫这个看热闹的老板赶紧给个活干。把自己从不知道干什么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所幸吴峫没有让他失望,不一会儿就蹲在遗迹的角落拿着小刷子刷沙子。钱恒过去站在黎蔟的身后,黎蔟起身跑到了吴峫的另一边。
那个叫苏难的女人也在这儿,她叫吴峫关大老爷。问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吴峫刷开上面的黄沙,露出了一块有蜘蛛图腾的石砖。
“就是这儿,挖开吧。”
苏难立马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开始干活。吴峫回头看着捂着手腕的黎蔟。
“活该,叫你惹他。”
苏难的手下干活很快,不一会儿就挖开了一个洞口,吴峫把急着下去的人拦住,划了一根火柴准备测试动力的含氧量,但是却被苏难拿着检测仪嘲讽了一番。
吴峫垂下头看着自己手里渐渐烧完的火柴,钱恒从这个八面玲珑的吴老板身上看见了一种被世界与时代抛弃的孤独感。
他老了,道上到处流传着关于自己这位老板的传说,但是钱恒看出来了,吴峫被困在某一段回忆里,永远逃不出来。
苏难的东家是那位腿脚不便的马老板,苏难下去看了一眼没问题之后他就非常急切的准备下去。吴峫给钱恒递了个眼色,钱恒默不作声地走到黎蔟身后,保护好吴老板的活地图。
前面的人不断跳下洞穴,钱恒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轻轻按住黎蔟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带药了,上来给你涂。”
黎蔟没有说话,准备跳下去。
吴峫过来把它挡在身后:“跟在我后面。”
钱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渐渐又暗了下去。有些事情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钱恒没有办法解决。
洞穴下面非常阴冷,钱恒这一辈子讨厌的东西不多,大多数已经被他给消灭掉了。有唯二消灭不了的。
一个是墓,一个就是这种特别阴冷的地方,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一向特别排斥南方的梅雨天气和冷飕飕的冬天。这次没想到自己会在沙漠里碰上这么阴冷的地方。
情不自禁把自己的口罩往严实里拉。
下面地上有很多人骨,还有一幅看起来有七根指头的骨头图。钱恒敏锐地察觉到前面的黎蔟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听见黎蔟小心翼翼地问吴峫:“和我背上的一样。”
少年小声地和吴峫交流着,眼睛里全部是不信任和恐惧。
钱恒几乎可以具象出那天晚上黎蔟的无助与害怕,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黎蔟在依赖吴峫的同时不断调高自己的危险等级。
也怪自己,不就是拍一张自己的照片吗,也不一定能流到那些人的手里。怎么非要把少年逼成这样。生生撕毁黎蔟对自己的信任。
不对,也许从自己坐上吴峫的车的一瞬间,黎蔟对自己就只有防备。
黎蔟认出了地上一具骸骨穿的衣服和那天晚上在自己后背上刻画的人穿的一模一样。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贴上了一个人的胸膛。随即又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逃开。
吴峫分析着地面石板上的月氏文,得出下面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而且还找到了进去的方法。
“这个宫殿为什么要建在地下?”黎蔟问了吴峫一句。
“上面风沙这么大,建在上面吃土啊?”吴峫笑着起身。一边的马老板听说下面有一座宫殿,当即表示自己想下去看看。但是听吴峫的话好像不太同意。
苏难和吴峫交涉的时候,钱恒蹲下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一些东西,包括几个口罩,还有一把糖。
没错,一把水果糖。超市里散称的那种。这大概是钱恒背包里除了那一对核桃以外唯一没有用的东西了。
钱恒听见苏难说下面的风景特殊,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很小,只有黎蔟听清了。他想知道钱恒在笑什么,转身的时候手里被人塞了几颗糖和一个口罩。
“等下下去的时候记得戴上。”
“那吴峫……”
“我会保护老板。”钱恒嚼碎自己嘴里的糖。
最后吴峫果然如钱恒预料没有拗过其他人。那个随行的导演说他们这是破坏文物,也是被苏难几句话说服了。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吴峫觉得会成为自己计划的阻碍,于是在苏难指挥手底下人掀开石板的时候看了一眼钱恒。这一看不要紧,他看见他的伙计,他的人质,还有他雇来的神犬三个家伙嘴里都嚼着东西。
神犬钱恒把自己嘴里的糖咽下去,给吴峫一个安心的眼神。
吴峫笑了一声。黎蔟悄悄递给他一颗糖。
钱恒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打定以后再也不给黎蔟一颗糖了。他和王盟分着吃了就行。
石板掀开,下面是一节石梯。黎蔟看见狭小黑暗的空间就有些害怕:“我不能下去,你忘了,我有幽闭恐惧症?”
“吴峫笑着掐住黎蔟的脖子:“你忘了,你后背有七指?”说着就把黎蔟推了下去。接着下去的的是钱恒。一下去就拍了一下黎蔟的脖颈子:“口罩戴好。”说着还把手里还剩着的几个糖塞到黎蔟手里。完全把自己刚刚的决定忘在脑后。
“在手里数着,别害怕。”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上面跳下来一个吴峫,看见黎蔟脸上的口罩就伸出了手:“赶紧的,我死了一分钱都没有。”
钱恒递给吴峫一个口罩。但是看上去不是很情愿。吴峫想着这才是正常的二十几岁小青年嘛。何必一个个深沉地像是活了百岁的老人。
洞口下面是一段很长的甬道,黎蔟开始心跳加速,始终都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于是死死跟着吴峫不放,连手里的糖掉了都不知道。钱恒把糖捡起来揣兜里。身后却伸出来一只手。钱恒回头,是苏难。
钱恒给了她一颗。
苏难看见身边的青年微微揭开口罩,鼻翼翕动了两下。接着眼睫低垂。笑了一下。
久违啊,地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