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桌上的棋盘，万云姒随手拿起一枚白色棋子。
暖玉制成的棋子在手中格外温润，不等万云姒回答，荣贵妃许婉若便已经持黑子先行一步。
“到你了。”
无可奈何，万云姒只好将手中白子轻放于棋盘之上。
虽说她入宫之后得空便拿着各类书籍恶补，但世家小姐十几年学会的技艺，她仅凭一年多的时间，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的。
几个来回下来，到底是落了下风。
这棋局已是必输，没了意思，万云姒便开口道：“这棋面怎么瞧都是贵妃姐姐赢了，便没有再继续下的必要了吧？”
“贤妃妹妹承让了。”许婉若手上动作慢悠悠的收拾着棋子，语调平缓。
两人之间的氛围，倒真像好友闲谈一样寻常惬意。
可惜平淡舒适与刀光剑影只在一念之间，许婉若的抬起双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贤妃。
语气中平淡却满是肆意的接着说道：“不过妹妹乃万府庶出，对这些需要耗费精力耐心学习的高深之物了解尚浅亦是情有可原。”
“能达到今日之境界，已是天资聪颖，让本宫刮目相看。”
身为庶女，却背地里联合家中改变身份，以嫡女身份入宫侍奉皇帝。
此乃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整个后宫除了胡巧儿，是得了太后的旨意事先得了准许之外，便再无庶女，足以见得皇室对血脉的看重。
万云姒倒是没想到，许婉若会在今时今日，将她所掌握的‘把柄’挑明。
惟春是许婉若的人，这一点，万云姒早就知道了。
自夹竹桃布料得了个极为搪塞的回答之后，惟春也失去了作用，万云姒便吩咐暴室可随意处置。
那个小宫女如今早已不知被扔到了哪个乱葬岗。
更何况如今整个万家都在万云姒的掌握之中，单凭许婉若的一张嘴，还真没办法让万云姒害怕的。
不过她还是抬起头来，手肘靠着石桌，一手撑起侧脸静静地看着面前人。
“贵妃姐姐此言，所谓何意？”万云姒勾起嘴角轻蔑一笑，倒是缓解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彼此相视一笑，眼下这个诛九族的秘密好似失去了血色一般，稀松平常。
“你很聪明。”许婉若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与本宫合作一番如何？”
万云姒轻挑眉毛，化被动为主动，将身子前倾靠近了些，询问起：“合作？”
“本宫知道你也深受颖妃之荼毒，如今太后身边既已有惠嫔这个新人，那她便到头了。”
说话的同时，荣贵妃许婉若将棋局中黑子吞掉的白子一一捡起。
在棋局或深宫中，她都能主宰他人的性命。
万云姒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平静的湖面，其深处早已翻涌，“颖妃与臣妾无冤无仇，臣妾为何要涉险帮您呢？”
“颖妃今日敢设计陷害温嫔的孩子，明日便可能是你我的孩子，如此，还不够么？”
万云姒追问：“那敦嫔的孩子呢？”
对于贤妃这个刁钻刻薄的问题，荣贵妃许婉若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而是起身行至万云姒身前，迫使万云姒的眼中没有那些杂乱的花花草草，唯有共同议事的她。
“我们是一样的，不是吗？”
“更何况你的四皇子如今正得太后宠爱，恐怕颖妃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了。”
“她既然已经动手，便注定在后宫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恨你，你知道吗？”
万云姒当然知道颖妃徐令仪恨她。
刚入宫时的夹竹桃布料便是颖妃趁乱送给她，妄图让她身子受损，无法生育的。
去年除夕夜丑儿出生之后，万云姒正式开始抢夺太后这个靠山，颖妃便彻底乱了分寸。
到如今开始对皇嗣下手，以换取四皇子的宠爱足以见得她心中有多急切想要复宠。
下一个是四皇子，这句话，还真有可能。
万云姒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与许婉若并肩站在四方亭边缘。
目中虽是初秋美景，满园飘香，但心中想法各异，终究还是冷落景色。
“事成之后，你我还似从前一般再无瓜葛，您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而臣妾，仍旧是皇后娘娘的人。”
许婉若将目光放的更远，轻声回话：“自然，你与本宫，本就水火不容。”
*
那日的会面之后。
万云姒与许婉若并未急着出手，而是默默在心中筹谋。
若想要隐匿踪迹，全身而退的扳倒一个妃位嫔妃，并非易事，还需从长计议。
且温汐晗和纳兰挽柔这才刚刚双双出事，接连没了两个皇嗣，后宫正是飘摇之际。
最佳时机只能等，等到眼下这些事尘埃落定，平缓一些时日后再动手，打个出其不意。
徐令仪不像舒贵妃万云嫦那样蠢笨，简单的计谋对她是无效的，越是如此，越要小心谨慎。
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整个徐府。
正四品鸿胪寺卿的职位说高不高，执掌外宾，朝会之事，能积攒不少人脉，若是趁势将其连根拔起，或许对万家来说是个不错的时机。
次日清早。
按照后宫规矩，万云姒日日准时前往坤宁宫请安，而后再由皇后谢舒清带领一众妃嫔，前往慈宁宫拜见胡太后。
今儿倒是多了一项流程。
按照颖妃的提议，内务府请了多位高僧在永寿宫超度。
皇后谢舒清便决定带领后宫所有妃嫔姐妹一同，前往接受高僧指点，也好宽慰温嫔与敦嫔两位姐妹。
温嫔也就罢了，双目无神，宛若心死一般一动不动。
唯有眼角留下的两行清泪能证明她心中所想。
心心念念期待了一年多的孩子，只要再等三个月便能出生了的……
相较于温嫔，敦嫔纳兰挽柔则更为可怜，本就破腹取子，遭此大劫后伤口迟迟未能愈合。
反反复复的高烧，让她胡言乱语。
甚至在眼神模糊之间，看到那个她未曾见过面的孩子……
“贵妃，本宫瞧着你这永寿宫不太平，白日里高僧超度，夜里两位伤心欲绝的妹妹怕是会吵闹。”
“要不本宫做主，为你更换宫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