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四就只能亲眼看着儿子被钉在一块木板上，女鬼没有把朱三利带出去埋葬的想法，似乎是想让他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是怎样在痛苦中一点点断气的。
“为什么……”他狠狠的咬着牙齿：“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的孩子！”
“折磨了就折磨了，再说他又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亲婶子被活埋的时候，他是最支持的一个吧，你说要把他的亲妈也埋了，他好像也没反对吧。”殷青锁仔细的擦拭着手上鲜血，雾气在她脚边一点点凝聚，随着她的动作逐渐的靠近朱老四。
“你……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女鬼红色的裙摆发出“沙沙”声，看上去柔软，像绸布的衣服，现在在雾气的朦胧之下，却像是用红色纸张裁剪的！
她……简直就像一个正在行走的纸人！
“取走你身上的恶意而已，有什么很奇怪的点吗？”
殷青锁的手缓缓摁住朱老四的头，他以为女鬼折磨完儿子，就不会再折磨他了！！
“父债子还！！父债子还！！他是我儿子，和我是一样的人，你都已经把他给折磨了，你在他身上出了气了，你总该放过我吧？！难道你真的要如此残忍，赶尽杀绝吗！！”
刚刚还在大义凛然喊自己不怕死，让殷清锁放过儿子过来折磨他的人，现在又换了一副面孔，开始苦苦求饶起来。
“对不起……老二家的，我是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事情，我之后也后悔啊！我真的对不起你，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老二家的，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年年都给你烧纸钱，不让你在底下被人欺负，我去你坟前给你磕头赎罪，行不行？你放过我吧，我一把年纪了……”
朱老四好像真的后悔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相当真诚。
他的头发已经没有了，脸颊上到处都是血迹，有不少都干掉了，随着他的动作，整张脸都在不断的变换。五官带了些许扭曲的意味，血液更像红色的油彩涂抹在脸上，和马戏团中表演的小丑比起来，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反正他哭的挺显感情真挚。
就差捶胸顿足，指天骂地说自己不是个人。
但凡是个正常点的人，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如此苦苦哀求，大概都会有些心软吧，可能还会认为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再给一次机会也无妨。
“我都怀疑你有点表演型人格了呢，真是表情切换自如。”
他哭的悲伤，殷青锁闻着他身上浓厚的恶意。
“可惜那又怎样呢？你哭的再悲伤也改变不了事实啊。更何况你哭的时候把头低下来，或许效果会更好。你的眼睛告诉我，现在要是有机会，你恨不得把我打的魂飞魄散，在千刀万剐了才能解气呢。”
她这边话刚说完，那边男人猛的抬起头，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注视着殷青锁，
他的眼中哪里有悔恨，只有怨恨。
既然自己最后的伪装也被揭穿了，他干脆不再哭，牙齿紧咬，浓稠的白色雾气已经逐渐缠绕上他的身体。
朱老四感到身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部分正在被带走，意识变得模糊，脑袋中的思绪也不再清醒，凭借着最后的机会，他声嘶力竭诅咒。
“恶鬼！！你会下地狱的，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嗯……关于这点，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下不下地狱都无所谓了。”
殷青锁拍了拍朱老四的脸，他的瞳孔扩散，眼中没有了任何情绪，被拍着脸居然还咧嘴乐呵呵笑出声。
“但是我知道如果真有地狱这种地方的话，你会比我先欣赏到其中的风景。”
殷青锁说着顺手把朱老四脖子上的桌子抽开，任由他的身体像瘫软的毛毛虫一样倒在地上。朱老四没有了痛觉，他的下半身无法动弹，就靠着一双手在地上不断的扭曲爬行，他还在笑，不断的笑。
“笑吧，笑吧。”殷青锁路过的时候，拍了拍他脑袋。
她要去吃自己的宵夜，忙忙活活一晚上又快过去了，唉，真是的，明天晚上又是一个加班的不眠夜吧。
虽然朱老四和朱三利不能吃，不过剩下那三个人可以吃嘛！
三个人下肚，她基本上也撑了，摸着滚圆的肚皮，殷青锁现在心情还挺不错的。
这份好心情在出院子看到站在中央正缩手缩脚，等着她的女人时，瞬间就没有了。
不是吧不是吧，她难得稍微好心帮着开导了一下，总不至于从今以后就缠上她了吧？！
“别说话，我不会带你走的。”殷青锁决定先下手为强。
随便抓人走是要被惩罚的，他们正规公司，不干缺德事。
“不是的，我是想说我能不能跟着你，或者说我也做一个鬼，可以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来这里这么久，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好好活着，就算他们活着，我现在回去又能做什么？我还能找到他们吗？”
女人急切的说，今天晚上，丈夫儿子都没了，她不清楚这个封建固化的村子，会不会因此也让自己跟着陪葬之类的？
既然做人已经如此痛苦，倒不如干干净净的死了，当个鬼也行。
“我想做鬼的话，是不是我可以和你一样经常出入各种地方，为那些遭受不平等的人而打抱不平！”
女人想开了，老二家的一看就不是那种没了理智，乱杀乱打的鬼！
她有清醒的头脑，也不会滥杀无辜，既然这样，自己何不当一个鬼呢？生前遭受过什么痛苦，死了之后就想尽可能的去帮帮其他人，不让别人也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就当是行善积德，也洗洗自己身上的罪孽吧。
殷青锁：“？”
妈耶，老板啊，你看到了没呀？大晚上的有人往咱们公司里面投简历啊！！老板，你人呐，老板？老板？！
我干不来面试这活啊！
可惜了，老板就是老板，不可能在她这随叫随到。
殷青锁脑袋里转了几个弯，最后在女人期盼的注视中抓了抓头。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女人微微一愣，她来了这里之后，丈夫管她叫“婆娘”，“死女人”，“生不出儿子的烂货”！
儿子小时候叫她妈，长大了叫她“喂”，“哎”，“那谁”！
村里其他人都叫她“朱老四的媳妇”！“三利他妈”！
好像很长时间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她低头想了一会，浑浊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彩。
“我记得，我叫，陈岸芷。”
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陈岸芷也曾经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抚摸着她的头，带她念着一首很古老的诗词。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她想了想，好像记起来了。
是《岳阳楼记》。
于是殷青锁分了一半雾气给陈岸芷，告诉她跟着雾气走，就能够走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会有其他的“东西”来接待。至于两个最后能不能成为同事，那就不好说了。她不知道他们那边算是个什么地方，青锁连自己是从哪儿来的都不清楚，反正眼睛一睁就在那边了吧。
“如果你要感到害怕或者中途想要反悔的话，在你踏入另一个世界之前都是可以的。等一脚进去之后想再跑出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呢，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好反悔的，我那个地方比你生活的这里可是干净了不少。而且你要是想见家人，等你正式做了和我一样的工作之后，说不定老板会帮你找呢，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呢，首先就是不能有任何的牵绊。”
浓浓的雾气不断向前延伸，居然真的逐渐变成了幽幽小径一样的东西。
殷青锁一反常态，抓着陈岸芷的手，滔滔不绝介绍起来：“到时候如果第一次出任务不熟练的话，你可以叫我。我出过好几次了，我带着你一起保证完成。”
她努力挤出一个，应该算是友善的笑容。
陈岸芷不太清楚，刚刚对自己无比冷淡的女鬼，为何现在换了一副面孔，不过不管怎样，路是自己选择的，她不后悔。
眼瞅着陈岸芷踏上小路，身影逐渐消失，殷青锁才赶紧收起笑容，顺便揉了揉自己都快笑僵的脸。
哎呀，能够多一个新同事真是太好了，这样以后有不想接的任务都可以推给新同事。
心情突然更好了呢！
她背着手，慢慢朝着神公的家走去，情不自禁的想起上次和老板讨价还价。
“老板呀，你就给我个孤儿甲方吧，我实在受不了有爹有妈的。”
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桌前，姿态慵懒，可她的脸上，又有遮掩不住的忧愁，来源就是面前一大摞的订单：“你能不能不要挑挑拣拣，干活的不够你不知道吗？你看看攒了多少单子，你还今天挑这个，明天挑那个，其他的都没你这么多事。”
“不是我说，有亲人在世的，总是做起来不方便，影响效率，效率。”殷青锁当时还在试图挣扎，企图用自己几乎完美的业绩来让老板开个后门。
“我也是为了咱们考虑嘛，是不是？我做的快一点就能多接几个单子，你看那些有爹有妈，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的，不方便，还怕伤害到他们的心灵了。”
“你再啰嗦一句。”
女人沉下脸：“我就给你派几个恋爱脑的单子，让你去了继续帮她们谈恋爱，跟几个人一起争一个男人，你干不干？”
殷青锁抓着订单，跑的飞快，恨不得用她的四肢在地上飞速爬行。
拉倒吧，恋爱脑，鬼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