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着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了，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
殷和颂在自己的梦境里，他感觉自己无处可逃，四周都是黑暗，还有唱着童谣的娃娃正在不断接近。他似乎变得很渺小很渺小，目光中的娃娃身材高大，一步一摇晃的向他走来。
“有天爸爸喝醉了
举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爸爸啊爸爸他砍了很多下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家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她的眼睛还望着我呢！”
“别唱了！别唱了！！！”殷和颂死死的捂着自己耳朵，只要这样，可怕的声音就无法钻入他的脑袋里。他和往常一样闭着眼睛，拼命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境，梦境而已！很快就能醒过来，只要睁开眼睛，这些就会瞬间烟消云散，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他的掌心变得湿漉漉，耳朵里面也在嗡嗡作响，女孩的声音响成一片，他颤抖着看向自己双手。
手掌中一片黏腻的猩红，散发着恶臭，他身处的空间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周出现了无数的眼睛，无数张嘴，那些眼睛都和娃娃的眼一模一样，是黑色的塑料，没有一点生机！唯一的动作就是在齐齐的看向他，嘴巴还在一张一合，不停地发出哭声。
“爸爸！爸爸！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恐惧如潮水翻涌，一瞬间就淹没了殷和颂！他的闹钟声恰到好处响起，殷和颂在外界的干扰下终于从梦境中挣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两片安定塞进嘴中。药片的苦涩已经完全被忽视，他不断的咀嚼，直到狂跳的心脏终于稳定下来。
今天是上班的日子。
他深吸几口气，下床洗了脸剃了胡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干净整洁一点，而后才出门。
“老师，您回来了！”他一踏进门，助理郭语很激动的迎了上来，但在看清殷和颂脸的时候，郭语表情都有点僵硬了。
“老师，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不您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您脸色怎么这么差？铁青铁青的，黑眼圈也好重啊。”郭语颇有点目瞪口呆，他记得老师请假之前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怎么休息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反而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胡子倒是刮的很干净，头发也洗过，只是这些都不可遮掩他的脸颊深深地向里凹陷着，双眼更是没有一丝光彩。
“没事，我就是这几天休息不太好而已，晚上有点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容易做梦，我调整几天就可以了，不用担心，都是小毛病了。”殷和颂摆了摆手，来到办公桌前坐下。
他并不是很想继续待在家里，自从做了梦之后，早上起来再看墙壁都好像多了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瞧。令人浑身毛骨悚然，相当不适。还不如出来上班，换一个新环境可能会稍微舒服点。
“那行……老师您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也不要一个人扛着啊。呃，还有就是节哀顺变……”郭语还以为，老师是因为母亲突然离世，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才会变得有些颓废，并未多想。
殷和颂现在没心情多说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好了，该去工作就工作吧，我没多大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哎，桌上这个摆件是谁送过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
正说着，他注意到桌上多了个像是沙漏一样的东西，透明的瓶子里装着彩色的水珠，正在一上一下不断的翻腾着。
郭语闻言看过来，脸上很快露出骄傲的笑容：“这是一位患者送来的，专门说了要感谢老师，是她亲手制作。我就摆在了桌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患者亲自制作礼物来感谢医生。”
“嗯，总有人不重视心理医生，却不知道心理健康也是当今社会中最不能被忽视的一个问题，生了病，有很多人都会避讳就医，而这这才是最错误的选择。”殷和颂很满意这份礼物，盯着上上下下水珠看了一会，他觉得整个人都放松多了。旋即往椅子上一靠，拿了本书随意翻看起来。
郭语很有眼色，这会儿手蹑脚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到了自己的小房间坐着等接待病人。
临近中午来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是女孩子，脸色有些苍白，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人的样子，一直在扣自己的手。旁边还有一个应该她的爸爸，脸上全是焦急神情，不停的追问女儿怎么了。
“没关系，不用着急，正好我们的殷医生今天也在，可以让他先和您的女儿聊一聊。”郭语起身迎接，简单的问了一下女孩的问题，就敲了敲殷和颂办公室的门。
“请进吧。”殷和颂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目光温和，语气和煦，首先就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
女孩进来后还是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人，父亲简单介绍了一下女孩的病情：“这孩子，前段时间放学回家的时候，有只虫子撞到了她眼睛里，我们也去医院做了检查，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没有问题，眼睛也完好无损。但孩子就是说虫子在她眼里面产卵了，眼睛很疼，怎么也睁不开，也不敢抬头看人。”
听了男人的讲述，殷和颂大致判断女孩应该是得了轻微的科塔尔综合症状，这种患者，大多都是认为自己死了或者是身体被残害了，他们总是会感觉身体的某些部位有残疾或者疼痛，不愿直视自己健康的状态。
“没什么，我和孩子聊几句，我得先做一个简单的判断。”殷和颂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和煦的笑着。
“好的好的，真是麻烦医生了。”男人忙不迭的道谢，随后和郭语一起出了门。
“你叫什么名字？”等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殷和颂打开了记录本询问。
“张巧巧。”女孩的声音很轻，稍微有点低哑的感觉。
“巧巧，你放轻松一点，不要把我当做医生，我们就当是普通的朋友聊聊天，好吗？”
女孩乖乖点头。
“你为什么会觉得眼睛不舒服，是怎样的不舒服？”
“有一只虫子飞到了我的眼睛里，爸爸妈妈都说虫子已经被抓出去了，可是我知道没有，它就在我的眼睛里，产卵，吞吃我的血肉。我感觉眼睛已经不是我的眼睛了，它越来越坚硬，我感到很难受，也不敢看人，因为我的眼睛已经变得非常可怕。”女孩说着说着，身体开始了剧烈的颤抖，她捂着自己双眼，很是惊恐不安的模样。
“你这么说的话，你有看到过自己的眼睛吗？”殷和颂正准备进行催眠疗法，可他刚一有所举动，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颊，肩膀还在轻轻的抖动着。只是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清脆，没有了沙哑的感觉。
“我自己没有看到过，但是医生你不是见过很多次吗？难道你也忘了我的眼睛长什么样吗？”
“你说什么？”殷和颂下笔动作一顿，愕然的看着女孩。
“我说我一直在注视着！！爸爸，你忘了吗？妈妈死的时候，我就在这么看着你们啊！！！”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女孩歇斯底里的扑过去，她娇小的身体跨过桌子，一双手死死掐住殷和颂脖颈！
长长的头发向后飞起，露出一双漆黑如墨又充满怨毒的双眼！
殷和颂这次看清楚了，的确是他见过的眼睛，他见过无数次的眼睛。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他都会深深的记得，这双用黑色塑料所做成的娃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