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看着手里那只已经磕破了边的碗。
不管是舞姬汤故还是阎王汤故,都没有听人说过这种话。
战乱时期,为了牟利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保持清醒的总是那一小部分人。
但看历史发展,主导未来的,永远都是这小部分人。
她想起刚才乐老板说的话,宫禛,也许是真的能救这个国家于水火的人。
“想什么?”
她回神,摇头:“没有,我可以吃……这些吗?”
他点头:“随意。”
豆花是甜的,蹄花也很好吃,凉菜很新鲜,这些她从来没有切实地感受过。
有一种错觉。
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
“姐姐,这个送给你。”有个小男孩跑到他旁边,送了她一个编织的手袋,“我姐姐说送给大统领的女朋友。”
“我不……”
“姐姐的胳膊虽然被坏蛋的枪打坏了一只,但是编的东西还是很好看哦。”
她顺着小男孩跑过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孩站在卖竹篮的摊位前,有点忐忑地看着这边。
她一只袖子空空荡荡,但双腿夹着竹片,编的也很紧实麻利。
“谢谢,麻烦你跟你姐姐说这个手袋很漂亮,我很喜欢,会一直用的。”
小男孩跑回去,跟女孩说了两句,对方抬起头,一脸欣喜地冲她笑笑。
她收回目光,继续吃饭,两人一句话都没再多说,饭后,她又坐他的车回了百乐门。
“今天谢谢大统领请客,下次有机会,还请大统领赏光。”
“当然。”他点头,勾唇,看着她进门。
“大统领,您为什么要带汤小姐去后巷?现在大家都看见了,谣言很快就会传开。”司机不解。
他收回视线:“你是在这个位置坐久了,也觉得人分三六九等?”
“不是的。”他立刻解释,“我只是担心您的声誉。”
“既然没有三六九等,就算是她,又有什么话好说?”
“是,属下失言了。”司机懊恼地叹了口气,被说得无地自容,专心开车。
“徐子亦手底下还有哪些人?”
“属下近期仔细排查了一遍,徐副统虽然任职副统,但手底下能调的兵,也就百人。”
“继续盯着。”
“是。”
汤故刚进百乐门就听见一阵喧哗,大厅里,临介带着人把一楼围了起来。
“不是,临副统,您这是干什么啊。”乐老板站在一边,“我们这下午还要开张做生意呢,您带人一围,还有谁来啊!况且,这是州城,您这样,不合适吧?”
临介冷笑一声:“死了三个人了,还做生意?谁还敢来?何况州城不州城的,乐老板,别在州城发达了,就忘了你是什么人!”
闻言,乐老板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了之前不好的回忆。
“临副统这话是不是说错了,乐老板现在在州城做生意,百乐门是州城辖区,您要来管,就是越权,何况如果庞州城真的安定,乐老板又怎么会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做生意“你放肆!”
他还没说话,身边的手下叫起来了:“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和临副统说话!”
“我是州城人,怎么,你们还想抓我?”
她毫不退让。
临介看她一眼,那夜她的话他还记得,只是不知道今天态度怎么突然急转直下。
难道也是一种策略?
“不管怎么样,现在外面都在传,是州城统领无能,老天降罪,我今天好心带人来这里驱鬼辟邪,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出言不逊?”
“怎么,临副统算半个海归,在国外接受的那些科学教养,都是空谈吗?”
乐老板气笑:“州城如何,州城百姓又怎么说,和庞州城有关系?”
“乐老板,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是百乐门,就算你是庞州副统,到了我的地盘,也要守规矩!”
有汤故打前阵,乐老板很快就硬气起来,手一挥,百乐门里的打手和保镖立刻冲出来:“要是临副统非要找我这里的不痛快,那就来吧,我百乐门也不是好惹的!”
她话音落下,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一拨人,为首的穿着州城军装,看着临介:“临副统,大统领听说您到访,请您去喝杯茶。”
临介带兵进入州城显然也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为,这件事闹大了对庞州没有半点好处。
他四下看了一圈,意识到自己不占优势,反正也只是为了打舆论战,他扯扯唇角:“喝茶就不用了,晚些还要回庞州向统领复命,告辞。”
眨眼间的功夫,临介带来的人消失在了百乐门,仿佛没出现过一般。
“他们就是故意的!给咱们下马威呢这是!”乐老板气不打一处来,“庞州这群人,简直地痞流氓,都被B国那些狗带坏了!”
汤故拍着她的后背:“别生气了,咱们在州城,他们能如何?”
“说得也是。”乐老板看了一眼州城来的队长,“哎呀,真是谢谢将军您了,来都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对方摆手:“执行公务而已,乐老板,打扰了。”
乐老板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叹着气。
“这州城的兵和庞州城的,一看就知道是两路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正规军一个流氓悍匪,都是同一片土地上养出的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汤故看着她上楼,没追上去,她等大厅里的人都散了,独自出门,在门前为客人提供的桌边坐下。
来来往往的路人,神色各异,叫卖声、交谈声、甚至吵架声,嘈杂的声音入耳,却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听过。
她摇着扇子看着那些人,想起宫禛跟她说过的话。
徐子亦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出现,扔了张纸条在她桌上。
“不是说了最后一次吗?”她反应过来,拧眉。
“这次是最后一次。”徐子亦好脾气地劝说,“流言已经放出去了,只要这次再努力一把,大统领的威信必然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徐子亦,庞州最近太平吗?”
对方一愣:“不算太平,怎……怎么了?”
“我听说,庞州四处为敌,其他三城已经和他们两败俱伤,这时候放出舆论战,不就是担心州城趁此机会一统天下吗?”
“是……是这个道理啊,既然你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做?”
“庞州那临介,真的配做统领?”她轻笑一声,“为了达到目的,不顾百姓死活,你我在间谍学校接受的教育就是永远听令,但在百乐门这些时候,我发现,我以前失去的情感,回来了。”
“你疯了?”徐子亦低吼一声,“背叛组织,是会死的。”
“如果能为自己活一次,也挺好的,不是吗。”她手里的扇子没停,“大统领一生正直,一心为民,泼他的脏水,于心何忍。”
这次轮到他沉默。
他潜伏到宫禛身边已经一年之久,宫禛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但背叛组织,只有死路一条。”
“如同傀儡一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汤故站起身:“你回去吧,这个人,我会搞定。”
“真的?”
“真的。”
她没再看徐子亦,转身进门。
“乐老板人呢?”她抓住路过的应侍。
对方看了一眼三楼:“回房间了,八成是在生闷气吧,这庞州的副统也真是会说话,句句刺中咱们老板要害。”
汤故独自上楼,现在没有客人,三楼十分安静,她敲门进去。
“小故,你是来安慰我的?”乐老板靠在榻上,唉声叹气。
“不,我是来跟乐老板谈生意的。”她勾唇。
对方直起身:“生意?什么生意?你怎么了?”
她顿了顿:“我可以让百乐门重新回归从前的盛况,乐老板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算是交易。”
“什么事?”
“我要你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