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够,对抗不了群情激愤的百姓们,曹知县把曹家的家丁带来,一众狗腿子趾高气扬。
“这里是汝阳,与知县大人作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曹管事指着最前面站着的壮汉,捋着胡子不紧不慢地道,“我认得你,你是城东的刘铁匠,你来帮着许姑娘出头,可曾想过你也是有儿女的人?”
现下趁着混乱,百姓们抱团取暖,等事端平息的那日,曹知县必将秋后算账。
法不责众,那就抓带头闹事的人来惩治。
曹管事提到刘铁匠的儿女,言语中威胁之意极为明显。
“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与我儿女有何关联?”
刘铁匠眼皮狠狠地抽动一下,露出屈辱的神色。
没错,他想出力为许家喊冤,若是真把家人搭进去,刘铁匠会成为罪人。
思及此,刘铁匠蹲在墙角烦躁地抓头发,内心万分纠结。
继续闹下去,曹知县不会放过他的儿女,可若是就这么袖手旁观,刘铁匠一辈子良心不安。
曹管事见此举奏效,心中越发笃定,指着几个带头闹事的道:“谁若敢再污蔑我家大人,通通关到衙门吃牢饭,家眷连坐!”
“许姑娘与史老爷私会,突然发病没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值得你们来出头?”
曹知县轻描淡写,一口认定许姑娘发病离开,与史家无关,更与曹知县没有牵扯。
闹这么大阵仗,是抹黑父母官的名声。
“我家大人心胸宽广不追究,若你们再给大人扣屎盆子,那咱们不客气了,公堂见!”
曹管事说完,躁动的百姓停下手来,很明显的迟疑了。
众人虽有心帮许家,奈何都是穷苦百姓,在曹知县面前,卑微到尘土里。
现场安静下来,曹知县欣慰地点点头,故作大度:“天色已晚,散了吧!本官就当你们被人教唆,不予追究!”
曹知县说完,给手下衙役使眼色。
衙役趁着刘铁匠等人没动作,赶忙上前去抢许姑娘的尸身。
在抢夺过程中,许姑娘的衣袖被撕开,露出一条雪白的胳膊。
“啊……”
众百姓定睛一看,当即抽了一口冷气。
胳膊上青青紫紫,除了几条血檩子,还有被绳索捆绑摩擦皮肤的血痕。
许姑娘在挣扎中,绳索陷入到肉里,被捆绑之处早已血肉模糊,与点点白嫩形成鲜明对比。
这下,原本死寂的百姓再次沸腾了。
刘铁匠率先站起身骂道:“狗官,包庇你小舅子草菅人命,今儿我若不站出来,明日轮到我,其余人一样冷眼旁观,若不给说法,咱们就一把火烧了衙门!”
许姑娘二八年华,性子柔和,虽然不善言辞,却总是默默地做好事。
刘铁匠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豁出去了:“乡亲们,你们都知道我娘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平素在家里不出门。”
“前段时日我娘突然走失,我们全家找疯了,后来虚惊一场,是许姑娘去城南卖豆腐,推着小板车把我娘带回来的!”
许姑娘怕刘铁匠的家人着急,因而豆腐也没卖,急匆匆把人送回。
不仅如此,还给他娘买了包子吃。
“这般善心的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被蹂躏糟蹋,我刘铁匠若是不出头,不配当人!”
刘铁匠一副拼命的架势,现在用谁威胁他都没用,只要他有一口气,就不会被吓回去!
曹知县见状,不在意地挥挥手颤动面皮道:“好一个冥顽不灵的刺头,把刘铁匠抓起来!”
不来个杀鸡儆猴震慑,还以为他是好说话的人?
“快,把人吊在衙门前,让闹事的睁大狗眼看看!”
曹知县直接用雷霆手段,他派人弄了大桶的桐油,打算泼在许姑娘身上一把火烧干净。
这般行事,即便是钦差来查案,也找不到任何有力证据。
衙役听吩咐行事,红鲤实在看不下去了,尖着嗓子骂道:“狗官,你敢!”
红鲤带头后,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要反击,推开身前阻挡的衙役,直奔刘铁匠的方向而去。
最终,两派人对峙,泾渭分明。
曹知县见状,略微诧异了下却也没当一回事:“都是硬骨头?给本官打!”
别管是汉子还是妇孺,只要在衙门门前闹事,一视同仁。
“把许姑娘的尸身抢来!”
尸体便是证据,曹知县暗骂小舅子史尤办事不牢靠,还要他来擦屁股。
曹知县一声令下,衙役专挑妇孺下手,瞬间人群里传来尖利地惨叫声。
汉子们看到娘亲媳妇被打,头脑发热想冲回来救人,却听见一声声不服输的喊叫声:“快,保护许姑娘的尸身,不可被狗官抢走,咱们要留着尸身,为许姑娘喊冤!”
这一幕,姜玉珠心中有很深的感触。
为官者,若不能为百姓谋福,简直是一场灾难。
“红绣,红锦,你们去帮忙,想法子把许姑娘的尸身先抬到翟家村。”
衙门的人早已同流合污,无任何一人值得相信。
最终推翻曹知县,全靠百姓齐心协力。
闹腾到夜深,刘铁匠领着几个带头的人直奔翟家村,众人商议先把许姑娘的尸身停在荒废的菜窖,而后商议找仵作验尸。
姜玉珠洗掉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她对众人镇定地道:“不用请仵作,我来。”
翟老头听后,当即带着翟家村人下跪,又对刘铁匠解释:“是谢夫人,钦差夫人!”
谢昭是二品大员,姜玉珠是谢昭的正妻,有朝中封赏的诰命在身。
百姓们祖辈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听说谢夫人愿意作为仵作验尸,百姓们沉寂过后恭敬磕头,把姜玉珠奉若神明。
刘铁匠等人已经反应不过来了,还处在惊诧中,翟老头已经与钦差一行人打过交道,壮着胆子问道:“谢夫人,您……不怕吗?”
许姑娘已经亡故,娇滴滴的官夫人看到这等惨状,没吓得昏死过去已经算好了。
姜玉珠的表情很平静,身上却散发沉稳到不可抗拒的气场,她坚定地道:“不怕。”
前世为法医,本就是为死者说话,重生而来,这门本事没有丢。
如百姓们所说,许姑娘这等心善的女子,不该得到如此结局。
“不过,本夫人要说明一点,验尸得到的结果,可能会与你们想的不一致。”
虽已经大体确定他杀,为了严谨起见,姜玉珠还是用尸检结果说话。
毕竟,死者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