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儿一步一步地走下山,这次她低着头走着路,一次都没有抬头看月亮,生怕再摔倒。脚踝还有点隐隐作痛,她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两个人,有点想不明白,那声“女儿”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在思念他,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不可能不可能,小月儿使劲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思念一个认识三天的人呢?话说,他离开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坠坠的,好像压了一块石头。小月儿有点想嘲笑自己,自己明明非常明白,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永恒的东西的,包括情感,随着时间流逝,什么都会消逝,这个认识三天但有莫名其妙感觉的人,过一段时间大概也会忘记,然后消散,好像从没遇见过一样。
这样想着,突然前方不远处,小月儿听到一个声音:“这条金色的鱼很罕见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好像,很久没见了。小月儿向前飞奔过去,穿过一道道回廊柱子,拐了个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人在和买鱼饲料店主交流着什么,看上去好像很熟悉这里了,比起一个月之前,更加从容和游刃有余了,只是依旧,声音有点嗲。。
“林!星!泽!”小月儿感觉她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了,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激动地大喊:“林星泽!你回来啦!”林星泽好像被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表情的镇定,挂着一丝沉稳的微笑,把轻轻把小月儿推开。小月儿稳了一下情绪,强压激动说:“你怎么会在这啊?这个月你去哪了?怎么走时一个信都不留呐?”
林星泽捋了捋小月儿乱动的手臂,让小月儿站好,不要乱动,不知道是不是小月儿看错了,她觉得林星泽在强压着笑意。奇怪,她这么突兀的行为他不觉得很过界很没礼貌吗?竟然不反感?
林星泽回头和老板说了几句,老板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捂着嘴笑着看着两人,林星泽回以礼貌的微笑,似乎在说抱歉。什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小月儿是他的小孩,小孩闯祸大人道歉。小月儿只觉得现在脑子就像春风里的柳树条,一条一条交缠在一起难以捋清楚,但风吹过带来的树叶的气息又实在好闻,让人不想反抗。
和老板说几句之后,林星泽牵着小月儿的手离开了。小月儿问“你要带我去哪?”林星泽不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公园的深处走,小月儿只得被他牵着,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到了小山坡,林星泽清了清草地上的树枝,让小月儿坐下,小月儿乖乖坐下,看着他走来走去,不知道在草地树林里找着什么,不一会,好像真的找到什么,对小月儿说:“等等,马上就好。”说完也坐在了小月儿身边,就这样等着。小月儿盯着他的脸看,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此时她突然只想好好看看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完全不担心会被他讨厌反感。而林星泽好像不知道小月儿在盯着他看似的,只是目视前方,在等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林星泽拍拍她的手,指着前方说:“看,看那边,快出现了。”小月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她疑惑的看了林星泽一眼,说:“什么都没有啊。”林星泽说:“等一会,耐心点,就要出现了。”于是小月儿开始盯着他指的方向,托着腮,她感觉林星泽举起的手慢慢放下,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彩色霓虹灯,霓虹灯呈现海洋水母的图片,让小月儿有种置身深海的感觉,把小月儿看呆了,随着霓虹灯展示的水母灯光不停地舞动,小月儿忍不住鼓起掌来。
林星泽在小月儿耳边轻声问:“好看吗?”小月儿一边鼓掌一边转头和林星泽说:“好看,太美了。”但是,我问的问题呢?林星泽露出温柔的微笑,说:“好看就好,这个灯光只有这个时间段才会有。”
那看样子你已经很熟悉这里了咯?那为什么我来这边这么多次都没见过你?而且我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就带我来着?小月儿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霓虹灯光秀结束,林星泽又拉起小月儿的手,把她带到他刚才摸索的几个小丛林,不一会,林星泽拨开几层灌木,给小月儿展示几朵小花苞,说:“你看这是什么?”小月儿捂嘴惊讶,表现得很惊喜,说:“这是小花苞!这是什么花的花苞?”林星泽笑着说:“这是牵牛花的花苞,明天早上就会开花。”小月儿摸了摸这几个柔嫩的小花苞,微微带着一切湿气。然后林星泽又牵着小月儿的手,继续往公园深处走。
小月儿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带他去哪,只是等着,等他的回答。不一会他们又来到了湖的另一边,对岸就是喷泉和商店。小月儿笑问:“该不会今天还有喷泉表演吧?”林星泽笑了,说:“今天没喷泉啦,你想看喷泉?”小月儿说:“不是,我以为你今天要带我看完这个公园的全部美景。”林星泽听了,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欲言又止,但还是笑了一下,说:“这个公园的美景还有很多,不急,慢慢看。”说着把小月儿带到一个小亭子,在小亭子里坐下,看着湖对岸的风景。
小月儿看着林星泽,他把头看在栏杆上,好似在低头看水边的一只小青蛙跳来跳去,小月儿龃龉了很久,问:“所以,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为什么不留个信呢?或者你告诉其他同学让他们转告我你的消息。”林星泽听了,沉默了很久,说:“手机坏了,拿去修了。”
小月儿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接着问:“修了一个月?”
“对啊,”林星泽回答得漫不经心,“碎屏了,所以修了很久。”
小月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好叭。那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呢?”
林星泽转头和她对视,说:“我爷爷去世了,我去参加葬礼了。”
小月儿只觉得心头一埂,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星泽又把目光移开,不知道又去看哪只小青蛙了。小月儿低声说:“对不起,请节哀。”
林星泽微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
所以因为这件事他难过了一个月,一个月不想出门不想社交?小月儿还想再问,但怎么也问不出口了,只能找他在看哪只小青蛙,一起看小青蛙一蹦一跳的。不知坐了多久,林星泽说:“太晚了,回家吧。”小月儿想了一会,说:“好,晚安吧,但那之前,我可不可以。。。”林星泽看着她,等她说完。小月儿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小月儿眼睛都不眨,死死地盯着他,想在他表情上找出一点点犹豫,迟疑,困惑,反感,或者强压镇定,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林星泽眨了眨眼睛,好像刚才小月儿说的是“一会要吃什么”。他很平淡的说:“你想亲就亲吧。”听上去就像“你想吃就吃吧,全凭你喜好,自己决定就好。”
小月儿一点一点靠近,夜深了,霜重露迟,时间就好像一滴泪,缓慢地在脸颊划过,越滑越缓慢,越滑越干涩,到最后泪水都干了都还没有从腮边落下,如果不是因为脸颊上留下一条白色的水痕,大概都不会察觉到这里曾经有一滴泪划过。
小月儿没有闭眼,依旧盯着林星泽的脸,想找出一点点退缩,一点点反感,或者,她希望林星泽能动手推开她,可知道她的吻落下,林星泽都没有任何表现,没有高兴,也没有失落,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好像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吻,和其他许多千千万万个吻没什么区别。
吻落在林星泽的嘴边,蜻蜓点水,马上离开。小月儿对林星泽露出满足的笑容,说:“那晚安咯,你也回去吧,不要回太晚。”林星泽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先走吧,我看你走。”于是小月儿一步一步地踩着石子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