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晏用小刀子切开遗诏,从里头取出一幅薄绢,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提到苏勇亡逝后,苏家当灭;崔政此人不可留,两面三刀,奸诈不可信,是一个弄臣……
宇文淮的眼睛亮了,遗诏里藏了一部《帝王策》的书,太意外了。“这书我留下,遗诏我不要,据我所知,韩王后人宇文明成还在西凉,他的姑母是西凉太后,将西凉五公主许给了他。”
“他那人没有雄心壮志,极爱美人,只要送她两个绝世美人,什么志向都没了。”
梦里时,宇文淮便是用这一招,将韩王的雄心灭得干干净净。
宇文晏道:“他在西凉挺好,好歹衣食无忧,还有姑母太后护着他。”
宇文淮歪着脑袋,“看在高祖皇帝的《帝王策》上,我且放下报仇。”
宇文晏道:“我会着人修复这份遗诏,让他和以前一模一样,那薄绢你喜欢便留下吧。”
宇文淮用梦里一样,对这书到了痴迷的地步,这可是梦中宇文淮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他对这东西宝贝得很,果然拿了书,旁的都不要。
宇文晏出了院子,苏晴看着他去一座客院。
她落到客院里,还未站稳,就听到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是你?”
苏晴不语。
宇文晏道:“当日我搜到妙妙手在京城的别苑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样昏睡不醒,我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你,是妙妙手出手抢人,抢走了一个,留下一个。
他既然能将李翠芳变成大公主,自然就能将不相干的人变成你,而那个被他留下来的必然是假的。”
苏晴没想还有这事,妙妙手带走她,恐怕也有宇文晏放手的缘故。
宇文晏道:“华凰得死,不能掀出苏迦身世的真相,一旦人言过盛,皇帝也得赐死苏皇后,而苏家就会将血书、遗书公布出来,再生战端。梦里的一切都会再次发生,我实在不想死太多的人了,生灵荼炭,受罪的还是百姓……”
苏晴悠悠轻叹了一声,“那一场梦,入局的不仅有你,还有我,冯蓉也记得梦里的一切?”
宇文晏摇头,“她不记得,她在我们入梦之时,生了一场重病,昏迷了五六日,那一阵子,京城有那些人都染了这种奇怪的风寒,一染上轻则二三日,重则十来日,可若醒来,自然就会痊愈。”
苏晴道:“你放弃报仇,我放弃公布真相,就像你说的,真相与报仇不再重要,重要地是平安地活下去。
晏堂兄,你只做了一场梦,而我却做了两场梦,第一场梦里,我没有回到皇家,最后是被李翠芳毒死的。在那梦里,你与苏迦育了两个儿子,长子颇是肖你,次子却极是荒唐。
而你战死在北疆沙场,你逝不久,苏迦开始养面首、男宠,被你的长子撞破,母子自此起了争执,你长子劝她给你留点脸面,苏迦却屡教不改。
苏皇后给宇文显下了绝嗣散,宇文显无子,过继了你的次子为子,宇文显死于苏皇后的毒药。苏家有一本前朝毒经,上头记录了数十种前朝难解剧毒。宇文显逝后,你的次子登基,只两年就因女色掏空了身子。
苏皇后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垂帘听政,做了太皇太后。
苏皇后逝后,苏家挟君王以令诸候,最终不想为臣,杀了儿皇帝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天下大乱……”
她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因为第一场梦,我掌控了先机,回到了皇家,我想弄死苏皇后与苏家,避免战祸。”
“因为第二场梦,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了,江山易主,天下换帝,都是我们无法阻挡的历史变迁,也是大周的劫数。何为对?何又是错?已经无法评说。
天下不是皇家的天下,不是帝王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一次,我听从命运的选择,没有逃回大周,而是留在北宁。在我眼里,北宁的百姓与大周的百姓一样,我用自己所学为他们做一些事,如果百姓们能吃饱饭、穿暖衣,在自己的故土能扎根,他们不会愿意入侵中原。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也没有人愿意背离故土。
晏堂兄,此去一别,今生你我再难相聚,祝你与冯蓉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宇文晏这才知道,她以萧三小姐的身份为北宁百姓培育粮食品种,当北宁亦有了一样的豆腐酒楼、豆腐方子,一样的大盐田、精盐,他已经猜到她在北宁。
但他没想到的是,苏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天下安宁。
宇文晏道:“你有何打算?”
“开启天门,飞升仙界,一朝醒来,我未逃回大周,得了仙缘。晏堂兄,我想第一场梦里,你也许并未战死沙场,而是金蝉脱壳,做了隐姓埋名的百姓。我得走了,各自保重!”
苏晴福身行了一礼,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左贤王府。
夜,寂静无声,就似她从来不曾来过。
*
半月后,她进入大周境内,在边城花了八十两银子办了一个新户籍,名为“赵晴”,待到沧州时,她用新户籍上户,换成沧州藉,这次只花了二十两银子。
从北地进入大周,越到中原腹地,对户籍管理得越是严格,到相州时又换了一次户籍,官员问及,她便道:“我是为了访亲,家里人都没了,阿爹临终前说,我有个堂伯在,让我投奔他,去了沧州,他们说来相州了,旁人一看我是外地,都不说实话,请大叔行行好,给我换了户籍罢。”
官员看她手持的户籍文书是真,收了二十两银子给换成了相州的。
苏晴得了新的户籍帖,又去了一趟京南县。
来到冯家镇、冯家庄,立在山脚县,看到了与梦里一般的石碑,上刻“魏王山”,山上的路与梦中一般无二,山上的树木更为茂密。
不是应该叫“冯家山”的?
她面露疑惑,沿着上山的路近了庵堂,庵门、庵堂上的匾额,不是“冯家庵”,而是与梦里一样的“无心庵”。
庵堂里有人在吵闹,是男子与女子的争执人。
“强盗,你们冯家就是一群强盗。”
“卑鄙无耻,火烧香客院,引庵中上下救火,却溜入禅院盗走地契,现在还好意思拿出地契,逼我们拿三千两银子赎回。”
“师父,我们报官!我们要告冯家盗走我们的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