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帝觉得颇有道理,“晴儿生得像皇家人,我们祖孙相似也是有的,你别吓着它,朕还得用它给晴儿传信呢。”
灰灰:这人好可怕,就像一条狼。
刘内监笑得越是动人,灰灰就越是避着他,直接立在嘉德帝肩上,他果然不动了,只是那眼神古怪。
嘉德帝写好信,将纸筒插入雪球的脚环上,又取了一个长纸条,写了“小友好”三个字插入灰灰的脚环上。
“好了,你们可以送信了,雪球、灰灰,去吧。”
他一抬手,做了个赶的动作,两只鸽子飞出大殿。
刘内监的视线追着灰灰,怎么也收不回来。
*
苏晴正闭目养神,听到鸽子叫声,伸出手臂,两只鸽子落到胳膊上,她收回手,立时发现灰灰脚上多了一个银环,当即叫了起来,“娘,灰灰被人套了银环。”
银环上还有一个纸条,她取出纸条,眼睛却盯着银环不眨眼,“娘,灰灰的鸽环刻有一条龙,上头刻有龙,这……这不是老先生给套上的吧?”
苏晴转着眼珠子,她听宇文晏说过,皇宫里的刘内监总管就爱养鸽子,是训鸽、养鸽的好手,能拥有龙纹鸽环可不是寻常的鸽子,是皇家御用信鸽,她眯着眼睛,仿佛要从银环上盯着一个洞来。
苏氏暗道:刘内监行事缜密,怎会犯了这么大的错?明明雪球用的都是普通脚环,可灰灰就用了龙纹环,这不是暴露了“老先生”的身份。
苏晴似盯着一个洞来,“飞龙在天鸽环,皇家御用信鸽;飞龙在地,为龙卫专用信鸽。”她嘴里絮絮叨叨,“这是飞龙在天,为皇帝御用,所以……与我通信的‘老先生’其实是我祖父。”
苏氏心下大惊,“你哥告诉你的?”
苏晴心下一沉,宇文晏不知道此事,她做阿飘时,回到了出生时的地方,也留在苏太后身边,彼时的苏太后执掌凤卫,而龙卫则握在宇文显手里。
凤卫乃是独孤皇后所建,只是刚成,独孤皇后殡天,凤卫执掌令牌留在了嘉德帝手里,凤卫不仅认为还得认牌,非皇家人而不能成其主。
“多看多想,自然就知道了。”
苏氏道:“龙卫的事,你父王都不知,他只知道皇上手里有一支龙卫,用来做监督百官、民间动向的耳目。”
还有一支凤卫啊,难不成世人不知道凤卫的存在?
苏晴放开灰灰,捉了雪球,将它脚环上的纸筒取下来。
灰灰上的纸条上写着“小友好”三字,而另一张则是信,说他年迈体弱,已多年不出家门半步,你是皇帝,一旦出宫就是气势浩大,没说假话,还说儿子、孙子们看得紧,出门太难,怕有闪失,但他很是期盼与小友见面。
他一定知道与他通信的是自己。
皇祖父居然和她玩“笔友”、“信鸽书信”的游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她一个后辈不与他计较,好罢,她继续装不知道。
皇祖父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真相?
故意将龙纹鸽环套在灰灰身上,若是旁人捉住,不能伤它,只能将它给放了,皇家御用的鸽环,代表着皇家所有。
苏晴问苏氏,“娘,你说祖父什么意思?他知道是我,我现在也知道是他,他是故意将龙纹鸽环给灰灰的,雪球身上就是寻常的鸽环。”
苏氏道:“你可以试着问问。”
“鸽环是龙纹,可信上皇祖父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皇帝,看来是鸽环拿错了。”她再看着那封信,言辞之间都是一个老人年迈身体不好,不能轻易出家门的无奈,还说被儿孙们管得紧,不想要告诉她身份,既然祖父不想人知道,她就装不知道。
她像以前一样回了信,说不见面也不要紧,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还说天气转寒,等到天气转暖了,再约见面的事,就算不能见面,她愿意做他的耳朵和眼睛,把在外头看到的美景画出来,听到的话写给他听。
她修改了一遍,认真地抄好,卷成竹筒,再提笔绘了一幅画,绘的是从洛阳回京城的山水风景,简单的山水图案。
小画纸筒装入灰灰的脚环,另一个装入雪球的脚环。
“灰灰、雪球,我的信写好了,你们去罢。”
鸽子飞出车辇。
苏晴蓦地转眸,苏氏与兰姑姑、萱姑姑一脸心虚状。
“你们一早就知道老先生是我皇祖父?”
苏晴问出来,三人不应声。
果然知道啊,就她自己不知道。
苏晴轻哼一声,气恼地将脸转向一边,“你们一早就知道,只我不知道。”
挑起车帘,看着外头,前方出现了一座恢宏的城墙,城墙上采旗迎风飘扬,可见巡视的卫兵、卫将,暮风吹拂着卫将的斗篷,竟有一个天人神将的气势。
“娘,我们到京城了,看上去很热闹,比绵州、利州都大,城墙修建得比那里的更高更雄伟……”
这孩子刚刚还生气,这一会儿立时就忘了,性子倒是极好的,少发脾气。
暮色中,远望而观,城墙高峨,气势恢宏;俯瞰而下,华灯宝炬,九霄霓虹,云蒸霞蔚。
十月的京城已有寒气,城门前人来人往,挑着空箩筐的村民脸上漾着喜色,有入城推货,离城推妻儿的汉子自城内出来,板车上的孩子或捧着包子,或舔着一串糖葫芦。
苏晴双眸熠熠,她活着回到了家,回到了出生的京城,“娘,糖葫芦很好吃的样子,我想吃,你给我买两串罢。我一串、哥哥一串。”
一边马背上,宇文晏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吃这作甚,还未待他说话,身边的侍卫早策马行到了队伍最前方。
马车轧轧,城门两侧停有几辆马车,更有数匹骏马,马车式样各别,有的车帘上绘有兰花标志,有一辆是五尾凤纹。
城门内,立时传出一声声少男少女的声音:
“来了,来了,母妃和大姐姐回来了!”
“姑母与表妹回京了!”
马车里探出一个个贵女的脑袋,服饰各异,有的今晨就出来了,在酒楼、茶楼坐了一天,还有的是午后出来的,在城门口待候,希望能接到太子妃母女。
他们要接的是年幼时失落的嫡郡主,嘉德帝看重这个孙女,各家亦得给面子,但凡沾亲带故的各家,都遣了儿孙来迎接,以示与东宫交好。
宇文晃驾马向前,迎上车队,抱拳一揖,“二哥。”当即朗声高呼,“宇文晃恭迎母妃、大姐姐回宫!奉父王之令在此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