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写的是:老父亲有两个心爱的儿子,嫡长子、幼子, 嫡长子狠戾,他故意宠爱幼子,希望能用幼子磨砺长子。从来,他要传家业的人就是嫡长子,因为嫡长子确有才干,但又怕长子执掌家业后,会对幼子一家下狠手。他力不从心了,不放心身后事。
现在苏晴便就这事答道:“提前传家业给长子,你还在,在你活着的时候为兄弟俩调和矛盾。让幼子明白,他不能再得更多,他得协助长子共理家业,让家族越来越好。让长子明白真相,还和上次一样,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将心比心,原是父子,一定能明白的……”
嘉德帝看罢,“瞧瞧,在孩子的眼里,什么事都很简单,要照她说的如此容易,这世上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内监应道:“这世上不是有快刀斩乱麻,再复杂的事,幸许只需要最简单的办法。”
嘉德帝心下一惊,难不成长久以来,是他把事情看得复杂化了。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终于来了,他将荣王查出的认罪书、东宫令牌等证据拿在手里三天,一直未想过如何处理,他到底是来了。
如果不是荣王着急结果,通过汝宁郡主的嘴透出去,是不是太子还不知道此事?
嘉德帝指着刘内监道:“你留下。”一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儿臣拜见父皇。”
嘉德帝看着大殿中央的太子,从案上取出东宫令牌与认罪书,掷手抛过,“给你自辩的机会。”
嘉德帝的眼神与以往不同,有纠结,有试探,还有期盼。
“父皇,晴儿是儿臣的亲女,儿臣未做过。”
嘉德帝松了一口气。
他是赌对了?
“既不是你做的,是何人所为?”
“启禀父皇,是儿臣教子无方,宇文显已承认是他做的,臣已经训斥过他。”
“只是训斥?”
好奇怪,嘉德帝这次竟然没指着他破口大骂。
太子答道:“儿臣会将他禁足寝殿半年思过。”
嘉德帝知太子疼爱宇文显,“起来说话。”
太子落座绣杌。
“朕今日就与你交心一次,雍儿,十四年前,你生怕为父临阵生怯,哄我服下安神汤,我一觉睡下。你以我之名,调动独孤、苏两家兵马,什么魏王诛杀东宫上下,诸王互杀,你早早就控制了他们身边的心腹将领,捉拿囚禁他们的家眷,制造那一场混乱。
诸王府一夜覆灭,只余秦王府与肃王府两脉余存。
皇家死了太多人,你下手太过血腥,连新生的婴儿你都未放过。
你是我唯一的嫡子,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你做事狠辣,是我没教好你,我愿意为你担下史书的骂名。
为了让你少些狠戾,我登基之后,故意扶持老五,指使他与你对抗……”
天下都在说,当今皇帝嫉妒太子的才干,故意让另一个儿子处处与太子作对,给东宫找不快。
过了十四年,在嘉德帝的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一场血腥的屠杀。
待嘉德帝醒来之时,一切都成定局。
杀人无数,双手染满皇族鲜血有宇文雍灭了几大亲王府,皇家血流成河,高祖皇帝一生,奉承太祖遗命,想“多子多福”,可十二个儿子就被秦王世子一夜之间杀了十个,高祖皇帝要知道自己驾崩,会引来如此血腥,一定会率先灭了秦王府。
嘉德帝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狠戾、残忍,少了仁德之心,儿子登基总觉得会死更多的人,即便他不想为帝,还是被妻儿推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雍儿,我就是想用老五磨掉你的狠戾,不愿看你做个暴君。自我登基以来,我是皇帝,但你这太子与历朝储君相比,是不是权力更大?”
他一直是辅政太子,皇帝醉心书画,想上朝时露过面,不高兴时多少天都看不到人,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从来都是太子。
皇帝弄了一个荣王出来,时不时给他找不痛快,原来是皇帝在磨练他的性子。
对荣王这个弟弟,太子从来没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要弄死荣王,就是他想与不想的选择,只要他想,这个弟弟不出三天就能死得不能再死。
荣王再厉害,与十四年前的太子、魏王、燕王这些人比,稚嫩太多,也容易对付得多。
“我从做皇子时到后来登基,都没想过当皇帝,我想做的是李白、王羲之这样的人。先皇有元后之子为太子,我母后有魏王为长子,我若为嫡出,可前头有两位嫡兄,怎么也轮不到我。
我身在皇家,自小向往百姓家的和乐幸福,甚至想着,投生那样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幸福罢。可你母后不甘心,她说秦王府不争,秦王府与独孤家、苏家全无活路。我都听你们的,谁让她是我先喜欢上,是我自己求娶来的妻,而你是我唯一的嫡子。
天下说我嫉妒你,那就嫉妒你吧。儿子优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其实我早不想当皇帝了,你母后离逝后想退位,可后来看你动不动杀人,我怕啊,怕我一退位,你母后能气得在地下不安稳。她怕你做了暴君,我则比她更怕。
前朝是如何覆灭的?暴君不仁,百姓没了活路。
你把你的皇伯、皇叔、姑母们快杀光了,我怕啊……”
当年他一觉醒来,听说宇文雍灭了诸亲王府,女眷们逼得不是自尽便是被杀,新生婴孩尽数夭亡。
诸亲王府怎会在得晓高祖咽气之时同时动手,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而幕后布局的人是他的妻儿。独孤皇后与宇文雍布局,诸王身边都有他们安排的人手,才会借着此事,一夜之间灭了其他王位。
宇文雍不可思义地看着皇帝。
刘内监奉来了茶水,他却不敢喝,害怕这一反常态,茶水里有毒。
嘉德帝道:“瞧,瞧,你怕我下毒,我要害你,会等到今日?”他摇了摇头,“我的事,你一早就知道罢?”
听了他如此说,太子壮着胆子饮了一口,赌嘉德帝不会要他死。
可看他饮了一口,一副等死的样子,嘉德帝一脸痛楚:“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你以前不是认为我成不了大事,六王兵变时,哄我服下安神汤,你自己带兵围城、夺宫,血洗诸王府、公主府?那时候你怎不怕死?”
“那时不出手,被覆灭、诛杀的会是秦王府。”
说什么血腥,别人不死,他们就得死。
过了这么多年,老皇帝还放不下这事,害怕他变成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