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不冷？我给你带了又香又暖的新衣服，你换上好吗？”
这大概是施安然此生最温柔的时刻了，上一世她对老板都没这么有耐心。
然而王春芳并不领情，依旧警惕地朝她比划，誓要将这位‘不速之客’赶出自己的领地。
施安然见劝是劝不动了，又从空间拿出一本伟人语录。
王春芳既然爱看书认字，想必也不挑，外面还有人等着，她不好拿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书籍画册出来，但伟人语录可以啊！
“春芳，你喜欢看书对不对？我给你带了书，你看，上面有好多好多字，这句话你喜不喜欢？”施安然向前迈了一大步，靠近王春芳，指着书上的一行小字读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看，一直待在这里，是看不到星星的，我们出去看星星，好不好？”
王春芳没有像最初那样抗拒，可她人虽然安静下来了，还是不肯拿开身上的潮湿的被子。
施安然心一横，摘掉防毒面罩，让王春芳看清自己的脸：
“我叫施安然，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兵团战士，跟你一样喜欢看书，而且我有很多很多书，比整座县城的书加起来都多，你把衣服换好，我带你出去一本一本的看，好吗？”
许是明亮的光线和施安然温暖的笑容打动了王春芳，又或许是书籍对她真的有那么强烈的吸引力，王春芳紧咬下唇犹豫许久，终于掀开被子，倚着土墙站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你过来把衣裤都换一换好吗？”施安然将衣裤都摆到她准备好的干净塑料布上，“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王春芳眼神茫然地看向自己血淋淋的裤子，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我，换。书，借我，过几天，还你。”
她说的是‘借’，而不是‘要’。
“那好，那好。”施安然连忙转过身去，飞快拭去即将滴落的泪水，“我等你，你自己小心点。”
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子，如果出生在大城市，或许会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可现在……
……
张爱民蹲守在地窖旁，嘴里叼着一根从地上捡起来的稻草，“瞬息，安然是不是下去一个来小时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他眼神又转向同样不安的李月然，“要不你再下去看看？”
柳瞬息抬腕看了眼手表，低声道：“没那么久，才四十分钟而已，应该快了。”
李月然是在场唯一一个见到王春芳的人，深知把她带出来有多难，只朝张爱民轻轻摇头，“再等等吧。”
几人正说着，地窖的盖子突然被人从里头移开，随即，施安然那颗小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
她身后，还背着挡住眼睛的王春芳。
小木屋没扯电线，几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见有人出来，三把手电筒不约而同地朝施安然和王春芳照过去，完完全全的生理反应，没过过大脑的直觉。
“干什么呀？”施安然被晃得一激灵，“打算闪瞎我的狗眼？？”
这几个憨货，跟探照灯似的。
“哎哟对不住……”张爱民触电似的扔掉手电筒，换得李月然一个白眼。
“车开过来了吗？”施安然朝柳瞬息问道。
“就在旁边，现在走吗？”
“肯定得走啊！这孩子能撑这好几天，身子不知亏成什么样呢！”施安然一路念叨着将人放到吉普车后座，帮王春芳躺好，又盖上一件军大衣，才坐上副驾驶。
“连长，排长，你们……”
“我再去开一辆车，你们先走，咱们县中心医院会和！”张爱民忙道，这事耽误不得，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王春芳的嘴唇白得跟纸一样。
“月然，孩子你安顿好了吧？”
“放小赵那儿了，跟她闺女放一铺炕上呢！”李月然一边答话，一边像车库跑去，“快点啊！”
“哎……”张爱民作为连长，凡事都喜欢冲在前头，今天基本上没他啥事，搞得他总有种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
车子开到半路，远处天际已经泛起天光，施安然一路沉默着没有开口，但也没有睡着。
“你说，于雷他一定会被判死刑吗？”她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睡得不甚踏实，时不时突然抽搐一阵的王春芳，哑着嗓子道。
柳瞬息的心情跟大家一样沉重，但他必须保持情绪稳定，一个队伍里总要有一个顾全大局的人。
“一定会的。”柳瞬息吸了吸鼻子，“于雷的犯罪性质非常恶劣，仅一项就够判了，何况还是数罪并罚。”
施安然想着，再次陷入沉默。
一整晚都没怎么发挥作用的张爱民自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当柳瞬息的车子停稳时，张爱民已经从医院拿着挂号单出来了。
“我跟医生说了出的所有报告单派出所都要留档，他们特别配合。”这可是刑事案件，保不齐要上全国新闻的，医院不敢不重视。
“小安，我来帮你吧！”
施安然怕弄疼王春芳，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人扶下车，还是李月然从另一头将人托起来，施安然才使得上劲儿。
王春芳不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去哪，下了车直觉想跑。
“你们，坏人！家，家，于老师，我要找于老师……”
从来没有一本书教过她相关的生理卫生知识，她自然无法知道，把她害成这样的就是那位她最尊敬的于老师。
“春芳，我们带你检查身体，你看！”施安然从后面揽着王春芳肩膀，指着医院门前的规章制度说道，“这里有很多很多字，我们看谁背得快好不好？”
听到可以背很多字，王春芳渐渐安静下来，跟施安然一起读了两遍，就笑呵呵地开始背诵：
“为加强卫生系统……”
施安然没那个过目不忘的脑子，也不知道王春芳背得究竟对不对，反正不管她背出什么，施安然都拍手叫好：
“春芳你太厉害了，医院里面还有很多这种牌子，我们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