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然想开了。
她原本性子孤僻,绝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的一点不好,一直忍着贾学军这个菜鸡的家暴,除了过去的感情,再就是因为,她不想叫别人知道她过得是这种日子。
当感情在贾学军一次次动手后被消磨到差不多,又被自己的下属看到自己挨打,李月然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就已经松动了。
她开始认真考虑,如果离婚,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差。
并不会。
离婚以后,她不用再负担贾母的医药费,也不用再去病床前端屎端尿,可以像兵团那些年轻小孩一样,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况且,她也没比他们大太多。
因此昨天,当贾学军把她拼命维持的一切都撕破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以后只为自己活,什么脸面,清高,屁用没有。
眼见着孩子被救下来,罪魁祸首也被狠揍了一顿,知青们识趣地开始各回各的地儿,施安然临危受命,把男婴抱回屋,又停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他咬着大拇指睡着,才放心离开。
走出门,人群消散,只剩柳瞬息像一棵迎客松一样,挺拔地抱臂立在门前。
“怎么还不走啊?怕我把小孩儿吃了?”施安然随口开了句玩笑。
“好吃吗?”柳瞬息莞尔。
“……”施安然硬着头皮道,“凑合吧,有点淡。”
“我洗衣服用的是我妈买的肥皂,你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带两块儿。”柳瞬息想着,如果她喜欢,一定要让齐女士多寄一些过来。
“啊?”施安然没想到绕了一圈还能回到这个话题,“你等在这儿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柳瞬息点头,“待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免得回来忘了。”
施安然沉默。
在吉省这段时间,她思考了很多哲学问题,也认真考虑过自己跟柳瞬息的关系,如果要在这个世界扎根下来,柳瞬息算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但她总觉得自己对柳瞬息纯属见色起意,好像不像里写的那么死去活来啊?
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死去活来呢?
施安然甩甩头——还是得先说清楚!
她其实想了很多种措辞,但面对柳瞬息那张妖孽到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脸,她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瞬息:“……”
施安然:“……”
诡异的沉默中,两人的CPU都快烧干了。
施安然两辈子都没有过感情经历,在她看来,这事儿就跟砍价一样,主打一个快准狠,反正磨磨唧唧是那些话,嘁哩喀喳也是那些话,那还不如赶紧说明白,没必要猜来猜去的,多累啊!
柳瞬息差点疯了。
他小本本上记了那么多如何表现的攻略,还从几个京城朋友那儿取经,打听到好些表白手段,结果就这?
就这么随便就能说出来?
他还真能。
“是啊。”
施安然:“……”
柳瞬息:“……”
“那你……”
“我凑合,还行,就那样吧!”施安然抢答道。
她说的全是真心话,柳瞬息这条件,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往那儿一站,就没几个女孩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何况他不声不响地帮了她那么多,每一个信号她都有接收到。
但她总觉得差点什么,差了点,恋爱脑的愚蠢。
“呵。”柳瞬息轻笑,“那我继续努力,争取让你不凑合。”
……
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足够流言发酵起来,覆盖住所有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的食堂,施安然几人听到不少知青言之凿凿地讨论李月然和王向阳的‘奸情’:
“你看,我早说排长有家有业的为啥也不避避嫌,多跟女同志待在一块儿,原来咱连长就是个挡箭牌,人家是想跟指导员在一起。”
“我觉得你这么说有失偏颇,排长她爱人明显不是个东西,还不让人离开他,追求爱情了?”
“呵,爱情……”
施安然没立场也没必要替他们出头,便静静地听着。
有心的人,从离谱到没边儿的谣言中也能提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很遗憾,施安然有心,但无力。
这两天她一顿饭不落的往食堂跑,坚决不错过任何一个多见见连里女知青的机会,想凭借自己在后世学到那些更加科学完善的经验,找出孩子的生母究竟是谁。
发展到弄死自己的亲骨肉,这绝不是道德沦丧那么简单,跟这样的人同在一个连,施安然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上一世她时常看到些很离谱的新闻,什么女大学生厕所产子,同班乃至同寝同学无一人发现其异样啊。
说明真有这种体质特殊的牛人,但她不相信真的会毫无痕迹。
“哎,等我下啊,我去打碗粥,马玲玲来事儿了肚子疼,请了一上午假,我替她打碗粥回去啊。”一位女知青端起盘子站起来,朝对面的同伴说道。
“不是吧?马玲玲也请假了?黄晓蕾也请假,那咱俩不是一个人一组……”同伴夸张大叫,“玉米棒子一个人掰,谁装啊?难道像熊瞎子那样,掰一穗丢一穗!”
队友请假,俩人都带着怨气儿,走出老远还在抱怨。
孟如思见施安然筷子一直不动,光举着包子愣神,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道:“安姐,你想啥呢?今儿包的可是你最喜欢的红豆包!”
东北的红豆包,跟施安然上一世吃过的豆沙包不同,里面包的不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那个红豆,而是碾碎的大颗红芸豆,里面不怎么加糖,全靠红芸豆本身的一点点甜味,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纯天然,那叫一个健康!
这东西,施安然空间里还真没有。
她生长在江南一带,过去就不知道这种食物的存在,最近食堂大师傅开始包红豆包,她每次都能吃两个,再拿两个。
“小思,最近请假的女同志是不是有点多啊?”施安然回过神,放下手中的红豆包道。
孟如思伸长脖子环视一圈,又掰着指头数起自己宿舍的舍友:
“好像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