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以后还会再来吗?”王二牛用脏兮兮的手背抹去眼泪,走到施安然跟前,扬起脸道,“不管你在哪,你都是我们的大姐!”
施安然原本只觉得好笑,现在看来,又颇为心酸。
这些孩子,从来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她还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过,只是说了一点漂亮话而已,就能得到这样赤城而热烈的情感。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艰难和机遇,施安然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这些孩子都有上进的心,她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为他们提供一些方便。
此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直接让二十年后的华国出现了一位金融巨鳄,多年后,他还在无数或大或小的场合,和自己的自传中念念不忘的提起,当年有位仙女一样的大姐姐,向他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那,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几个孩子平时看起来不靠谱,捡果子倒是用心,施安然以为他们会连着松塔一起带过来,却不料这些孩子这两天没有出现,是聚在一起为她剥松子松塔。
整整40多斤的坚果,施安然拍下十张大团结,又拿出早准备好的两斤大白兔奶糖塞到孩子们手里:
“都记得我先前怎么说的吧?以后我会经常写信监督你们,你们也要每个月给我写信,汇报学习情况,知道没?”
“知道了!”七个半大小子齐刷刷地排在她面前,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有点像带着七只葫芦娃的爷爷。
“哎呀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算什么?”施安然无奈,“我中午才走呢!”
她准备中午再回招待所睡一觉,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不好坐,她得好好歇歇!
这趟车只有一节硬卧一节软卧,她哪个都没买到,又没法把空间里的豪车开出来,只能坐回去了。
这边孩子们还跟在她身后,为研究出究竟谁去送她都快打起来了,那边顾昀笙远远地朝施安然招手——
“施知青!”
施安然挑眉,这货也是来跟她告别的?
见施安然并没急着走,顾昀笙也放缓了脚步,他这本书藏得隐蔽,掏出来废了不少功夫,他生怕赶不上送给施安然,跑得有点急,此时才觉出脚底飘忽。
“顾知青,上午好啊!”施安然扬手,巧笑倩兮。
“施知青。”顾昀笙还是有点喘,又怕冒犯了施安然,停在距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这本书送给你。”
“书?”施安然瞪大双眼,为什么要送她书?难道她看起来很没文化?
顾昀笙的手很好看,跟他的身高比起来,手指偏长,指节均匀,尽管干粗活儿免不了有些茧子伤疤,却仍令人赏心悦目。
他手中攥着一本被藏蓝色麻布细心包裹的书,薄薄一册,让人猜不透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
“我觉得这本书对你会有益处,你就收下吧!”在施安然来到西岗大队之前,孩子们只有跟着他才能学到些知识,可他毕竟精力有限,孩子们得到相关书籍,自主学习才是王道。
他还没来得及找关系去搞一套知识青年自学丛书,施安然就已经把事揽下了。
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不该被暴戾支配。
“好吧。”施安然见他面色倔强又诚恳,也不推辞,接过小布包在手中扬了扬,道,“我手头没什么可当做回礼的东西,等我回兵团,也给你寄一本书!”
当她送走顾昀笙,再回过身时,不仅孩子们,连带着那半袋子坚果都一并消失无踪了。
“他们往那边走了。”马力勤站在她身后,指着进城的方向道,“这几个臭小子,拿的不会是你的东西吧?”
他这种语气,施安然很不喜欢。
诚然偏见是座大山,这些孩子多少也有点活该,可她就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眨巴着亮晶晶,充满希望的眼睛仰望她的人,怎么可能做贼做骗子?
“呵,马知青找我有事?”
“我看你好像喜欢木料,给你雕了艘小木船。”马力勤手里是一叶扁舟的摆件,雕工略显粗糙。
“感谢你对圆圆的照顾。”这几天他算是看清了,追女同志的时候,只要把她的好姐妹拉拢到自己阵营,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半,像谢圆圆和施安然这种,几乎都可以算作成功百分之九十九。
“不用了,我照顾圆圆不需要你的感谢。”
如果她接了这破玩意儿,岂不是默认了马力勤有替谢圆圆谢自己的资格?
这人的确有些天赋,可惜过于自傲,她不喜欢。
当然,她喜不喜欢,其实也不重要。
谢圆圆瞒着她又请了一天假,在县城买了好些东西,好拿的给她带着路上吃,不好拿的,全都寄到兵团。她这次可是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人回到大队时,兜里比脸还干净。
“诶?小安,你那些小弟呢?”这几天谢圆圆没少因为这事儿调侃施安然,叫知青们头疼的野孩子,突然有组织有纪律起来,还真叫人一时难以适应。
“可能有什么事吧。”施安然耸耸肩,“走吧!”
其实她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这个年代的一百元钱对孩子们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了,他们就算想进城吃点好的也无可厚非,如果把她的坚果忘了,过后再寄来便是。
但如果他们真的敢骗她……
她说不定还真能为了教训这帮小兔崽子专门来一趟吉省。
施安然她们离开时,正是知青们回来吃饭的时间,有几个跟施安然打过招呼,又没被谢圆圆拒绝得太狠的女知青前来道别,施安然也一一回以客套的敷衍。
一来一回的,离开大队比预想中还晚了一个来小时。
她原本计划的酣睡一场,也临时缩减成‘眯一小觉’。
二人抵达火车站时,施安然还打着哈欠,心说她这趟不见得能碰到柳瞬息他们,也怪她一心想捡漏,想着最好买张卧铺票,耽误不少时间,直到昨天才定下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