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脚步声愈走愈近,一股淡淡的清香亦随之闯入鼻腔中,颜之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倏然静止起来。
临近她的座位之时,郁弛渡忽地停下,伸出修长的中指,微微曲起敲了下她的桌面。
颜之一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
她轻轻地仰首。
只见男人勾起唇角,眼尾微弯,眸中似含着甜腻的温柔,清润的嗓音宛若暖风般徐徐散开:“你昨儿留的纸条,我看见了,放学后麻烦等一等我。”
他的音量虽不大,却足以令周围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起哄声顿然四下响起。
周围那些好奇和探究的眼神更是不住地在她身上徘徊。
右手边的座位难得有人落坐,喻嘉尘半眯着眸往旁边一瞥,嚼着着口香糖将郁弛渡上下打量了番。
还未等颜之回话,他便伸腿踢了踢郁弛渡边上的椅子,冷声开口:“喂!坐我旁边就别出声,别影响老子睡觉。”
郁弛渡自顾自地拿出课本坐下,全然未理喻嘉尘的警告。
“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喻嘉尘一脸的不满,才要再次伸腿,讲台上的杜三娘一支粉笔猛地扔了过来,厉喝:“喻嘉尘,你少给我惹事。”
颜之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郁弛渡后半句说的是什么,才要转首欲要问个清楚,便被杜三娘这声厉喝陡然吓得一激灵。
待喻嘉尘一脸愤愤地安静下来后,颜之的目光往后偏了偏,想着还是得为昨天的事先和郁弛渡道声谢。
垂首在课本上的男人感受到前方投来的视线,他抑制不住地微微扬唇,顿了半秒,才仰首,朝她轻轻笑道:“怎么了么?颜同学。”
男人的嗓音清润,却极具穿透力,似是传进了颜之的耳膜深处,使得她不觉呆愣了几秒。
顿了顿,颜之忙佯装往教台上看了看,以掩饰着自己那莫名奇怪的紧张,她低低地回:“昨天的事,谢谢你。”
见她这般,郁弛渡饶有趣味地笑着往后一靠,神色变得散漫至极:“不用客气。”
颜之不觉松了口气。
然下一秒,男人那淡淡又彷佛掺着潋滟温柔的声音传来:“要回报的。”
“......”
沂北的夏天,总是枯燥而乏味。浓浓的夏热混着知了的叽叽喳喳声从窗外透进来,头顶上的风扇“咯吱咯吱”作响,总使得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杜三娘教的是地理课,沉闷的声音不急不缓,四十分钟下来没有一丝高低起伏,令人听了去,更觉脑海的周公招呼得愈发明显。
底下强撑着听课的人除了班长和学习委员外,细细数过去,竟未有十人。
自中学时起,颜之的数理化和地理便都不大在行,进入沂北一中后,她受到了许佳景的霸凌,可杜三娘欺软怕硬,从未为她说过一次话。
杜三娘想的,只是如何不牵连到自己。
她知道杜三娘是想保住这份工作,她也尽量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把怨气发到她身上。
可即便如此,颜之每每看到她,脑海里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劝诫自己的那番话,是以连每周四节的地理课都听不进分毫。
她的地理成绩也因此急转而下。
地理课过后,便是眼保健操时间,紧接着就是大课间,每至这时间,教室里头的人总是趴下一大半。
颜之往后看去的时候,郁弛渡已然不知往哪里去了。她原还想着问问他说的回报是什么。
思及郁弛渡方才那副陡然转变的神情,颜之的心不觉沉了沉。
谁知道他要求的回报是什么。
“咣当!”
等了片刻,见郁弛渡仍是未归,颜之正欲起身想要去上个厕所,不想身后却忽地响起一阵砸门声,惊得她猛地一回头。
许佳景声势汹汹地领着一群人出现在教室里。
教室里正趴着睡的众人亦被这声音惊得清醒过来,纷纷朝这里投来惊恐和看戏的眼神。
陡然瞧见这场面,颜之面色一沉,然且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小太妹般的长发女从许佳景身后朝她霍然冲了出来,揪住她的头发便用力将她拽出了座位往地上一摔。
许佳景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碾压着,面露狠色冷声笑着:“既然在校外我搞不了你,那在学校总该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吧!”
马丁靴那糙糙的鞋底踩在手背上,颜之只觉得皮肉都要绽开了般,刺骨的疼痛在刹那间蹿遍了全身。
纵是如此,她依旧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眼泪,只会令她们愈加疯狂。
“啧。”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蓦然响起。
从物理课一直睡到现在的喻嘉尘懒懒地抬起头,面色阴冷得彷佛要杀人般:“要整人出去整,别来这里打扰老子睡觉。”
“哟!这不是喻小爷么?”许佳景交叉着双手搭在胸前,悠悠嗤笑着,“染了一头黄毛趴在那,我险些没认出来。”
她那话音未歇,倏然间,众人只看到眼前有人影一闪而过,下一秒,颜之感觉到那被似被碾断了指骨的手一松。
喻嘉尘满身戾气,掐着许佳景的脖颈将她摁在了墙壁上。
“肥猪妹,老子劝你嘴巴收紧点。若不然,哪天吃了屎还当自己是用了一顿大餐呢。”
他此言一出,许佳景顿然怒火中烧,红着脸气极了道:“那话你有种再说一遍。”
喻嘉尘松了松掐住她脖颈的手,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挑衅:“哪句话?肥猪妹?还是你吃过屎?”
闻得这话,许佳景气急败坏地想要伸手打他,奈何双手双脚被掣肘着,丝毫动弹不得,她疯了一样朝周围的那些小太妹怒斥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打他。”
听到她这般说,那几人露出夷犹之色,面面相觑。
喻嘉尘是什么人?
先不说他的校长母亲有着怎样的铁血手腕,单论他自个儿,打架便是出了名的狠,整个沂北一中都无人敢动他,又遑论她们几个小太妹?
见他们对峙的间隙,颜之撑着地板站起身,看到手背沾满了鲜血,她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躲过那些人的视线欲往前门出去,想到校医室去包扎好伤口。
却不想才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单手插兜回来的郁弛渡。
男人微微低眉,冷不防瞧见了她鲜血淋漓的手背,那原是漾起的唇登时便沉了下来。
他握起颜之伤了的右手,一脚踏进教室,黑着脸厉声质问:“谁干的?”
郁弛渡面色阴沉地在教室里逡巡一番,说话的尾音还未落下,便瞧见被喻嘉尘掐着脖颈的许佳景,他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原是清润的声线此刻变得阴寒无比:“很好,又是你,看来我的警告你是不当一回事了。”
许佳景面色大惊,竟似老鼠见了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