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床上的母亲,夏目辞哭的像一个孩子,隔着厚厚的被子感受着母亲的体温,时间静止着,在紧贴着的胸口的位置,一颗滚烫的心仍在跳动着。似乎在不停诉说着三个字,如果足够贴近的话就能够清楚的听到,是我爱你。
夏目辞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真希望能永远这样,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她起身擦拭眼角流着的泪,看向窗外颤动着的雪花,她知道这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已经够久了,谢谢你,我的神明。”夏目辞俯身亲吻母亲的额头,并对她说出了深埋心底两百多年的那句迟来的,“我爱你。”
话落,夏目辞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下去,依次与屋内的每一个人告别,感谢他们趟风冒雪来拯救自己,在将门重新半掩后,面对着院内的风雪 夏目辞尽情的呼吸着,这是自由的味道,自己深埋于此百年的灵魂终于在今日得以解放。
在向远在未来的未来,世界之外的世界之外的神明深深的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感谢后,在起身的同时,身形不断改变着,待到完全起身后,夏目辞已然回到最开始的形态,从一个普通人重新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只用了不到几秒的时间。而后只是轻眨了一下眼睛,便解除了静止的空间状态,风雪解除了束缚,在天空中继续肆意的刮着,屋内的人们也都接着静止前的动作继续着,一切还和最开始一样,无人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夏目辞找了个离院子最近的树上短暂的休憩,同时也便于观察院内的动静,风雪是无关紧要的,神的情感远比它要冰冷的多。
在目送父亲带着三个孩子送别村长先生一行人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在亲眼目睹窗内的烛火熄灭后,这个寂静的村子重新归于黑暗的怀抱。在夏目辞的眼里就只剩下风中飘零的雪花了。但她的眼里哪还容得下这些凡物,索性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在夏目辞的记忆里,母亲是在生下自己后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这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的。但具体是几天,父亲总是在面对自己的一再追问下含糊其辞,可能是不愿再提起吧,后来自己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就连二位兄长包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也都不清楚,因为那日碰巧他们三人都不在家,家里只留有父亲一人照顾坐月子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她自己。
自己能够借助神明的力量重新回到这里,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时机,那些深埋心底的准备带到尘土当中去的秘密啊,就让我洞悉这一切吧。知晓一切秘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就让我这将死之人与你们一同承担这无尽的罪恶吧。
大多数人是糊涂的活,糊涂的死;少数人是清醒的活,清醒的死;最幸福的人莫过于清醒的活,糊涂的死;最痛苦的人则是糊涂的活,而后清醒的赴死。
夏目辞本是那大多数的人,终日无忧无虑,死前也不知我为何去死,没遗憾,没烦恼。但偏偏命运戏人,自己必须也只能以一个知晓一切的身份慷慨赴死,且是再无轮回转生一说的可能了,这是多么讽刺啊!
但夏目辞却说:“没有啊,我很快乐,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怎样想,真的谢谢你啊。能在生命逝去多年后重新陪自己长大一次,真的是难求的幸运啊!”
冬夜很漫长,漫长到让夏目辞不禁回想起当初自己在荒原西岸的日子,那时的夜晚总是很难熬,无聊到只能抬头不停的数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这也是一种坚持下去的方法了,因为星星总是不断变化着,总是在黯淡与闪烁之间不断交替着,所以不必担心会有数完的那天。
而现在的夏目辞才发现,难熬的才不是漫长的夜晚,是那时身边空无一人的寂寞才对啊。
此时的夏目辞还是一个人躺在树干上,依旧无聊的数着星星,但却不再感到寂寞了,因为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有她深爱着的人在啊。
今夜,愿所有的人得享美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炙烤着树梢上的积雪,在大雪降临这里的那一天起,这场较量就拉开了帷幕。这不仅仅是阳光与积雪的较量,更是太阳与冬天之间的比试,轮换的四季终究是不敌常驻的太阳。况且四季中的夏天是太阳的好友,一想到它的死敌在昨夜是那般猖狂,气就不打一处来,照射积雪的阳光就更猛烈了些,很快就将其融化了大半。被融化的雪水顺着大树纵横交错的枝叶不断向树下传递着战败的讯息,而那躺在树干休憩的夏目辞也是借着这股自上而下流来的无垢之水洗了把脸。这清晨第一缕阳光融化的雪水最是干净。
清醒过后就立马朝不远处的院子里瞧去,才刚到辰时,院子里雪就被扫了个干净,白色的炊烟也缓缓升起,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屋内的人吃粥食饼,院外的神餐风饮露。直到过了正午时分,屋内的人才出了门,此时恰逢大雪,夏目辞的三姐尤为兴奋,一手一个,拉着二哥和大哥在院子里玩雪,没有确定的游戏内容,只是在院子里互相追赶,就极为有趣。不过半个时辰,雪的厚度便达三寸有余。二哥便提议不如堆几个雪人,三人一拍即合,分工合作。
“小妹去收集雪,要干净的,大哥先堆着,我先回屋里烧些开水备着。”二哥这样讲着。
很快院子里就出现了五个按大小排列着的雪人,三人站在雪人前,手与脸颊都被冻的通红,但成功的喜悦洋溢在脸上,让人暂时忘记了寒冷的滋味。
二哥回屋内去取烧好的开水,大哥仔细的欣赏着堆好的雪人,三姐则是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个两个的,数到五时一只手便不够用了,就拉起身旁大哥的手接着数,而后京乎不对,理应算上昨夜刚刚出生的丁辞,应是六个雪人才对。
随即来到对应着自己的最小的那个雪人旁,蹲下身子,用小手聚拢起周围的雪,不够了便在象征二哥的雪人身上借了点,不一会儿就堆好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比起自己的那个还要小上几分。
“这才对嘛。”三姐的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了,从昨夜起,自己就是一个姐姐了。照顾好妹妹,是自己的责任。
“好啦,要乖乖的长大,到时候陪我一起玩哦。”三姐用手轻拍着堆好的象征着丁辞的小小雪人的小小脑袋这样说道。
二哥这时也端着倒好的开水来到了院子里,一同跟来的还有父亲和母亲,五人站在一起,面前是对应着自己的雪人,唯独最小的那个雪人前什么都没有,三姐嘟着嘴抱怨着,但也没办法,昨夜刚刚出生的丁辞此时正是身体最为孱弱的时候,是一点风寒都沾染不得的。
院子外的大树上,夏目辞看到了三姐的表情,于心不忍。于是心念一动,下一秒就来到了最小的雪人身前。和家人站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比做什么事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