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欢落地后打开了手机,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秦臻拨打的,她知道秦院一定要找她兴师问罪。
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游离在沈默跟李丛身边。
他们是好兄弟也是好朋友,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让这么多年的友谊产生嫌隙。
陈锦帛开着车,偶尔看眼后视镜里的许清欢,从机场出来时她就神情恍惚似的。
李明显对她说过的话时常回荡在耳边。
李丛被他强制移植到新的环境中,是棵根基不稳的大树……他必须倾尽全力在新的土壤里扎根,然后承揽风雨飘摇的荭沅科技。
所以你——许清欢——是他最大的阻力……你能帮他,也同样会害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臻也是反对的。
当初秦院也曾让李明显三思而行,别做这么自私的决定。秦臻很清楚,李明显这么逼她,李丛知道后会恨他一辈子的。
李明显站在荭沅的立场上根本不听劝。
他说:“男人应该先拥有江山再偏爱红颜,聪明的女人都应该适时知进退……”他似乎倾尽了全身的力量在痛斥许清欢的存在。
李明显想要为儿子清除掉未来可能给他带来的一切的危胁和危险因素。
许清欢不愿意听他为自私赋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把女人当什么?呼之即来,推之即去的附属品。
她发了火,替李丛鸣不平,也想为自己出口气。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我喜欢沈默的时候,阿姨苦口婆心的劝我说李丛对我付出了很多,让我放下一切帮助他,接受曾经抛弃过他的父亲。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您又找了沈默,让他怀疑我跟李丛真的有了什么,逼迫我们两人分手。”
许清欢想起那个疯狂的夜,心抖的如寒风呼啸般的嘶鸣。
她捂着心口,深一句浅一句的反驳:
“现在我跟沈默分手了,李丛也认可了你这个父亲,我便是多余的了是吗?但是,我告诉你,李丛他只是我的朋友,他那可有可无的‘江山’跟我没有任何一点关系。还有,李丛他讨厌你是对的,你自私且自利,只在乎自己的功成名就,根本不懂得亲情的可贵,你果真是即可怜又可悲!”
许清欢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字斟句酌后才说出来的,这种强烈的话语权和质疑权显然触动了李明显。
“不……这不是全部。”李明显差点激动的背过气去。
秦臻感觉到病房里的火药味十足,劝许清欢冷静,不要对一个病重的人说太过头的话。
她听了,直到李明显把信封交到她的手上,愤怒的她接下荭沅科技的命脉,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虽然她有无数个不理解,碍于秦院点头,支持了李明显的决定,她便也就按着他们的想法去做了。
随后,秦臻接了电话去了急诊。
李明显眼看只剩最后一口气,此时她顾不上害怕,把包里的璎珞拿了出来,告诉他心悟师傅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明显笑了,紧接着瞳孔放大,嘴唇蠕动着想要跟她交待什么,却也说不了话。
她急忙转身想要去急诊叫秦臻,李明显紧紧抓住她的手,死寂的眼神看着她。
她怕了,从没见过人离世前的垂死挣扎是如此的恐怖。
他的面孔渐渐发白变青,手渐渐失去了温度。最终她想抽手时,怎么都动不了,李明显就那样死死的抓着她,盯着她没有了呼吸。
原本是被迫,她想等尘埃落定后再离开。
那日葬礼上,李丛的冷漠、姚淑婉的挑衅、宁振峰的那句“欢欢”、沈默的欲言又止,那一幕幕又似乎验证了李明显所说的一切,所以,她没有任何留念的姗姗离去。
想起那天的事来,许清欢的心还是被紧紧的拉扯着。
如果不是秦臻阻止,如果不是看在李明显病危的份上,她根本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清欢你还好吗?”陈锦帛看着后视问。
此时许清欢的大脑还停留在回忆里,陈锦帛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由于女儿陈心彦病重,陈锦帛这两年因为上火,耳朵略有些背。
他使用的铃声也格外大些,为了不漏掉重要的电话,他还把铃声设置了冲锋号的声音。
这种来电声音在车内显得锐利刺耳。
陈锦帛接起了电话,听秦臻说要找许清欢,他转身把手机往后一递,“秦院的电话,你不接,他打我这儿来了。”
许清欢犹豫了一会。陈锦帛劝她还是接吧,没有什么事情是逃避可以躲过去的。
“喂,秦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秦臻听得出来她一定哭过了。
“清欢,你怎么又回北京了,咱不是说好了等荭沅的事情平稳后,继续回医院上班的吗?”
许清欢轻咳清了下音色:“对不起秦院,我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所以……”
“听你的意思,还在怪明显为什么逼你走是吧?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他。让你走,对你,对李丛,包括对荭沅都是最正确的决定。”
许清欢看向陈锦帛的背影,不想当着他的面讲工作以外的私事。
陈锦帛已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耳机,并随口哼唱着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歌曲。
这时,许清欢才明白他的用意,不再有顾虑的跟秦臻聊着:“可是秦院,我只是您一个普通的员工,哪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秦臻手里拿着老旧的照片,独自揣测老朋友的最终用意,“明显,我想说出你心中的看法,对不对都不要怪我,我只是觉得,清欢这个孩子应该知道你的良苦用心。”
“秦院您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好像没太听清楚?”许清欢轻声问。
听到清欢的声音,秦臻把照片重放回了书中,又把书轻轻的合上。
“按理说你的私事我不该多言,但如果不提起,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口袋公园里的事根本不是一次简单的流氓事件,那是有人想要拿你威胁李丛,往远的看就是拿你威胁荭沅科技。“
”你知道李丛跟他爸爸之间的关系,他肯定会选择你而放弃荭沅。荭沅科技是明显半生的心血,他怎么可能拱手送人,所以他必须为荭沅和李丛的未来考虑。你们都太年轻了,当然我说的你们,也包括沈默,很多时候人真的不能仅凭感情活着。”
秦臻尽量将事情化繁为简,现在不需要许清欢理解,她只要听懂就可以了。
竹林的事情是许清欢最不愿意提起的,这件事让她不敢再面对沈默。
在她的心中,感情应该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污点,虽然结果并不是那么坏,可她还是没能跨过这道坎。
还有,李明显让她离开熟悉的地方,为什么又让她带走对荭沅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
“秦院,我……我还想知道,李伯伯他为什么把遗嘱交给了我?”提起遗嘱的事情她还是有些胆怯。
秦臻的声音温和了些,他缓缓的说:“如果我说你是明显最信任的人你会信吗?”
说完这句,他等了一会,想要让许清欢有所心理反应。
过了几秒钟后他才接着说:“也许当时他本想交给儿子的,可是那晚我们都没有找到他。这件事也让明显明白了,李丛放任自流,无拘无束又没时间概念,这样很难担当起重任。即使他拿到了公证书,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想要历练李丛,让他自己从沼泽中爬出来,真金总是要经过烈火的淬炼。他相信你,所以把大半个荭沅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他也让我关注李丛,在他真的走到绝境时才让你回来。”
“所以,您认为李丛跟姚淑婉结婚是走到了绝境吗?可这不是喜事吗?”许清欢还是不解。
“你真是个傻孩子,听你这么说李丛他更是个傻孩子,他还以为你会为了他回来阻止他跟姚淑婉的婚礼。看来你们两人还真是没有缘份。“
”老了,年少轻狂的事也就不懂了!清欢,我再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如果确定不回来了,给我个消息,企划部不能没有领导,我身兼数职,分身乏术。”
秦臻点到为止,挂了电话,手机里传出来的“嘟嘟”音就像是沉闷的木鱼声。
他带给许清欢的内容太多,她似懂非懂。
只是心里的纠结不再那么强烈了。也许真的像秦臻说的那样,她太年轻了,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难道不是名言锦句吗?
她的爱情是谁?秦臻不知,李丛不知,沈默也不知。
许清欢知道心落在了哪里,又在谁身上痛了几分。
管他谁对谁错,谁又有多少苦衷,她也有自己的苦衷,那就是把自己沉淀下来,好好的做好手里的工作,帮助陈主任照顾好心彦才是正道。
她重新整理了身边那条桔色的围巾,还笑着看了手腕上的蓝色手链。上面的水晶像是蓝色的眼泪,蓄满了她的心事。
陈锦帛边听歌边驾车行驶在快速道上。
无论世界有多么匆忙,道路两旁的树还是静止的。
它们不误春天,枝条早已变绿,娇嫩的芽便是它们送给春天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