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刘星也一样,照例回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他的家坐落在山涧一处高坡上,这里似乎还处于上世纪的模样,除了日常照明以外,电视和电话也是近几年来才有的,更别说网络和其它的光速通讯。
刘星独自站在山岗上,美滋滋的看着姚虎的转账记录,他正得意,毕竟一份消息换来了两份收入。
给李明显传递消息是他工作中的一部分,这部分出于感恩也出于责任,没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而对于送上门的姚虎,他也是不忍心拒绝。毕竟家乡的孩子需要资助,这也是他做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所要承担的另一份责任。
出卖许清欢他略有愧疚之心。即便要怪,也只能怪她命运多舛,谁让她跟有着复杂背景的李丛有所牵扯呢!
另一个城市中,姚虎照例对着福禄寿拜了拜,念叨了几句吉祥的话语。
他转身坐在罗汉床上抽出一支雪茄点燃,随即看了站在龟背竹边查看消息的妹妹。
花这么高的价钱只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怎么想来都不值得。
姚虎一个人把姚淑婉带大不容易,自然宠妹如待玉珠,小心呵护。
新春第一天,各条道上的人均将车驻停在茶庄外,等候着给姚虎贺春。
有人进来通报,问姚虎什么时候开门宴客。
姚虎只说稍等片刻,扭头劝解身边的妹妹别想太多,并让她一起去面见各位兄弟。
“没心情!”姚淑婉好像生气了,将肩头的卷发甩至身后说:“哥,我不信……”
她话没说完,甩了甩手中的个人简历,气呼呼的向花厅走去。
姚淑婉站在花厅里,拿着许清欢的简历细看了数遍,她总觉得哥哥拿回来的消息不够准确。
一没姿色,二没背景,除了那张略显清秀的脸庞再也没有什么优势可谈,怎么可能会是李丛的女朋友?
信是肯定不信,自然也不甘心,她在花厅中踱步转圈走着,完全没有在意黄色腊梅枝头料峭,已将春节的气氛衬托的喜气洋洋。
刚刚给姚虎通报的男子走来请她去门外会见宾客。
姚淑婉想到不如借着拜年的机会找李丛谈谈,顺便解除之前所发生的不愉快,这样或许还能将感情延续下去。
姚淑婉父母早亡,“教养”这两个字在她和哥哥的字典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这一点,她跟李丛很像,两人都如无根之水一样。在她的世界里,同样不知道春节意味着什么。
之前一见如故,互相取暖才处了一段时间,两人都知道谁也不会是谁的唯一,所以才好聚好散,玩了一场游戏。
兜兜转转一圈后,姚淑婉还是喜欢李丛横冲直闯的性格。不像是她身边的那些人,都在忌惮哥哥的身份。
诚然,她也隐隐察觉到除了哥哥外,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只是没曾想,她转身时,他也有了新的女朋友,李丛够狠,一点也不顾念旧情。
初一,人们都在守岁的睡梦中没有醒来的时候,姚淑婉便敲开了李丛家的门。
李丛睡眼朦胧,推开一半房门,一股超浓的香水味袭面而来。
不用看,他张口便说:“你来干么,咱们已经没关系了,走吧!”
在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姚淑婉用手指硬生生给挡住了。
她这一举动把李丛吓得够呛,如果不是姚淑婉手指上那两颗硕大的钻石戒子,估计这双手就废了。
“新年快乐!我是来给你拜年的,总不好初一就把我关门外吧!”姚淑婉没事人一样快言快语。
“初一十五,哪天都跟我都没有关系。”
李丛冷戾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不请我进去坐坐,是因为家里还有别人吗?”
姚淑婉用力推开门,强行进入了客厅。她打量着室内的一切,一定有女人来过,不然客厅怎么收拾的如此整齐。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走向其中一间卧室。
李丛快走两步,伸手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冷的说:“不方便”。
“不方便!是屋里有人吗?”
“屋里的人正在跟你说话。姚淑婉,你大清早来就是为了查岗吗?”他像一座冰山,冷清的眸子里写满了多余,“我警告你,现在没有这个资格。”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知道你喜欢夜游,如果没睡醒,我有的是时间坐这儿等你。”
姚淑婉脱下外套,点燃一支烟,像个女主人一样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吐着烟圈。
李丛回卧室换下睡衣,坐到姚淑婉对面的沙发上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抖落掉燃尽的烟灰,把自己放到最低姿态,且带着祈求的语气说:
“年是新的,人也是新的,咱们从头开始好吗?把之前的事统统忘掉,我不计较那两个女人的无理,你也别在意我以往的对错,从今以后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都说是新的一年了,哪有谁对谁错,没从前也没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李丛说的决绝,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姚淑婉吹了吹手中的烟火,星星小火燃的更旺了些。在这时,她却用手指掐灭了燃着的烟蒂,俊秀的眉毛因为灼痛跟着蹙动了几下。
被男人宠坏了的她极度愤怒,似乎再没有耐心跟眼前的人周旋,蔑视着李丛说:
“你太狠了,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没想到你却转眼另寻新欢!”
李丛面色从容,右腿抬起叠在左腿上,“几个月没见,还是这么没有长进,你跟所有的女人一样,除了这些,没有半点新意的话题。”
他没动怒也不解释,就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看李丛无动于衷,姚淑婉强忍委屈,用手指捻着烟蒂,烟灰瞬间染黑了她的指尖。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开了,浓重的面色舒展开来,走过去抱住李丛说:
“你曾经说一辈子游戏人生,我不会是你唯一的女人,这点我早接受了,但你得答应我,动情不动心。”
李丛没有想到孤傲的姚淑婉能说出如此卑微的话来,“动情不动心”这几个字不停的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两种粗鄙的声音又开始相互撕扯了起来。
“她说对了,游戏人生才是你的使命,许清欢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你不但动了情也动了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放弃吧!以前潇潇洒洒的不是也挺好!”
“不要听它的,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女人的话都是毒药,你这里不安全,赶快走!”
“哈哈,走?是逃吧!看你能逃到哪儿,没发现吗?任谁都能找到这里!”
“赶快走!离开这个女人……听我的,她有毒!”
此刻,李丛的脑海中不但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还有令人生畏的画面。
画面中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人,它们就像是七度空间里的魔兽,长着怪诞的面孔。
劝他放弃的人整张面目上长了只诡异的眼睛,像是能查天洞地。而让他逃走的那个人,面相粗暴,一张厚厚的红唇里竟然看不到一颗牙齿。
他紧紧握着拳头,脚面不由自主的绷起来踢向茶几边的矮柜。
“我到底该怎么办?”李丛纠结着,无意间说出了口。
姚淑婉看着李丛,他好像在抽搐,神情焦虑着,紧张又痛苦的表情凝聚在脸上。
“什么怎么办?咱俩这样不是很好吗?”她紧盯着李丛问。
李丛如同活吞了一只恶心的苍蝇,差点吐出来。
他站起身只说了几个字:“你不走我走!”。之后,他头也没回,留下发呆的姚淑婉关上了门。
让他离开的声音,最终战胜了讥笑他逃走的声音。
所谓的家的确不安全,年前年后均有不同的人走进这里,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络绎不绝。
妈妈来看他,为什么要提起李明显?姚淑婉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这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怎么一下都来找他?
对,还有那两个莫明奇妙的声音,怎么会频繁的出现?
这间房子像是鬼屋,已经不能容身。他要逃,逃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的地方。